周月明微微皺眉,具體原因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 她也不好將細節說與祖母聽。正好祖母提起那日之事, 她就順勢點頭:“是啊, 我感覺他人還挺好的。以前是我年紀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
劉氏輕舒一口氣,可仍有點不放心:“你不覺得委屈?”怕就怕卿卿是安慰她啊。
“不委屈啊。”周月明笑著搖頭, “我要是委屈, 還會這般乖乖的?”她將心一橫, 乾脆在祖母耳邊輕聲道:“其實賜婚這事,我猜到了。他跟我說過的。”
見孫女兩頰暈紅,眼波流轉,羞羞怯怯,劉氏怔了一怔,心中的驚訝比剛接到賜婚聖旨時更甚。可是孫女的模樣, 又不像是撒謊。好一會兒, 她才輕輕搖了搖頭,心說, 年輕人變得真快。不過卿卿不覺得委屈,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握著孫女的手,劉氏連聲道:“好, 好啊。”
周月明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皇上賜婚,是極其榮耀的事情。”劉氏笑道, “你雖然沒了娘, 可還有祖母, 祖母幫你好好張羅,定然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周月明臉上泛起粉紅,眸中也漾起清淺的笑意。她甚是乖巧地點頭:“嗯。”
祖孫倆正說著話,忽聽一道聲音插進來:“卿卿,你跟我到書房一趟。”
周月明抬眸,看向麵無表情的父親,她“嗯”了一聲,又衝祖母點頭致意後,隨父親而去。
進了書房以後,安遠侯隨手指了指椅子:“坐吧。”
周月明道了謝坐下。
按了按眉心,安遠侯道:“這次是皇上的旨意,我知道你不願意……”
“我沒不願意。”周月明小聲道。
“嗯?”安遠侯愣了愣,見女兒麵無表情,他胸口微滯,“你願意?那這樣更好,卿卿,你們都是好孩子,其實想開了也能過日子。咱們家隻有你一個姑娘,給你的嫁妝肯定不薄。雲開鐘意你多時,你們真成了夫妻,他也會好好待你。不要鬨彆扭,跟他處的久了,你會發現,他確實挺不錯的。皇上聖旨都下了,也不能讓他收回去……”
他絮絮叨叨說著,看似和天下所有普通的父親沒有什麼分彆。
周月明鼻腔微酸,輕聲打斷了他的話:“爹……”
“嗯?”安遠侯下意識看向女兒。
在這一瞬間,周月明很想問一問他,兒女於他,究竟是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了,她隻笑了笑:“沒什麼,你說的我都知道。”
安遠侯點了點頭:“知道就好。”女兒的態度和他想象中不一樣,他原本想好的規勸的話這時也說不出來了。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嗎?”周月明抬頭看著父親。
女兒的雙眸清淩淩的,乾淨澄澈。沒有哭,也沒有鬨,安安靜靜,可不知道為什麼,安遠侯忽然就有些不自在了,心裡悶悶的,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他咳嗽了一聲,不去看她的眼睛:“沒了,你出去吧。”
周月明福身告退,還未走到門口,就被父親叫住。
“卿卿!”
周月明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爹?”
安遠侯穩了穩心神,良久才道:“好好過日子吧,放寬心,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真的。”
方才望著女兒的背影,他心裡沉甸甸的,突然酸得厲害,情不自禁叫住了她。然而她真回過頭時,他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周月明抿了抿唇:“嗯。”她大步離去,因為賜婚而生出的好心情這一會兒也消散了不少。
她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們,除了青竹,其餘人等俱是小心翼翼,唯恐姑娘發怒。天子賜婚,何等榮耀,可偏偏是紀公子。可是看姑娘的神色,又不像是生氣了的樣子。
還是青竹小聲問:“姑娘還看遊記麼?”
“看啊。”周月明不解,“為什麼不看?”
她抱著遊記看,好一會兒才看進去。
周紹元還未到家,已經聽說了皇上賜婚一事,心中感歎:紀雲開動作還挺快,就是不知道家裡人收到聖旨會怎麼想。
他直接去見了妹妹,剛一見她,就笑道:“來,哥哥給你道喜了。”
海棠正在院子裡澆花,聽見這話,下意識去看姑娘,心想,世子這般說話,姑娘會不高興吧?
卻見姑娘懶洋洋放下書,雪膚生出一抹紅暈,眼中泛著淺淺的笑意:“哥,你也來取笑我。”
海棠心中暗暗稱奇,尋思著,這不像是惱怒,倒像是害羞啊。
“這也算取笑?”周紹元在妹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我真沒想到,他出手這麼快。”
“嗯。”周月明紅著臉,“是有些快。”
她給兄長倒了水,想起那天紀雲開聲音極低的“我怕”,心說看來他是真的怕。
周紹元意味深長地看了妹妹一眼,伸手接過茶杯,放到一邊,慢悠悠道:“這樣也好,省得時間久了,你擔心。”
“才不會。”周月明小聲嘀咕。
“好了,我就是來看看你,跟你道聲喜。”周紹元站起身,“今兒還有客人,我得過去了。”
周月明也跟著站起身,點一點頭:“好。”
“乖乖等著做你的新娘子吧。”周紹元又衝妹妹笑笑,才大步離去。
海棠收了水壺,回頭觀察姑娘的神色,想了一想,福一福身:“給姑娘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