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師愣了一下,然後回道:“在這幅圖的左下角有畫作者的親筆落款,可能因為時代有些久遠了,畫紙開始有些泛黃,因此原本就在角落裡的那個簽名便有些褪色,顯得更加不起眼了。”
“但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緊接著帶著一群學生們往裡走,“來,同學們,我們走近一些。”
“老師指給你們看。”
隻見她輕輕地一指,在纖纖素手下是一片模糊的字跡,但看起來卻入木三分,好似是原作者用鉛筆……
一字一頓認真寫下的。
“白……寂?”
有同學探出腦袋眯著眼睛研究了一下,然後便不由自主地將那個落款給讀了出來。
然後另外一個女生忍不住嘟囔了一嘴,“這名字真是父母給起的嗎?好不吉利啊,怎麼感覺更像是藝名。”
“對,這個姓名的由來已經無法考究了,畢竟我們不是畫作者的本人,不太清楚他寫這個落款的時候在想什麼,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
“他的真實姓名並非如此。”
女老師侃侃而談,根據自己對這幅畫的了解對學生們進行了一定的科普和解答。
“那他的真實姓名是什麼?”一道清澈的少年音驀地響起。
唐希在旁邊聽了許久,突然心中一動,隨即便下意識地開始發問,然後一臉好奇地看向了眼前的女老師。
可那個老師卻頓了一下,語氣略帶些遺憾地說:“很奇怪的是……幾乎沒有任何檔案資料能夠證實他的真名,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學籍身份——”
“青立高中的學生。”
“至於他的身世背景因為並沒有史料記載,檔案室裡的文件有關於他的基本信息都一片空白,僅留下一份來自五十年前保安的口述證明。”
學生們聽入迷了,他們正處於好奇心旺盛的年紀,一向會被有些離奇的故事給吸引,於是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了起來,“什麼口述?老師您能不能彆賣關子了。”
老師也隻能頗為無奈地笑著說:“你們要是學習有這麼積極就好了。”
緊接著她緩緩道來——
“正好是五十年前的深夜,當時的宿舍保安開始巡邏,突然觀察到有一個宿舍燈火通明,於是便走過去看了眼,結果卻發現……”
“有個男生一動不動地趴在了桌子上,鮮血浸滿了整張桌子,與此同時,他的左手邊還擺放著一幅畫,但是存在著兩個疑點。”
“一是據那個保安口述來看,等他去看的時候血液已經乾涸了很久,並且變成了深褐色;二是那幅畫明明處於血泊之中可是卻毫發無損,沒有沾染一點血漬,依舊完好如新。”
老師那平靜的描述成功地嚇到了一眾祖國的溫室花朵,但是有些膽子大的學生卻並不怎麼相信她的這一套說辭,便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老師,你這哪是科普啊,明明就是在編故事嚇唬我們!”
“是啊是啊……”
“沒想到老師還挺會玩的。”
……
其他同學們也跟著紛紛附和,然後幾乎沒人相信。
“說實話,我也覺得那個保安可能誇大其詞了。”老師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她輕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不能解釋的東西,那必然是因為缺少了科學的知識,以及過分渲染了真相。”
“而且因為年代久遠,除了這份簡略的口述以外,其他一切均不能考證,說不定這個畫作者的身份,也因為時間的緣故而被籠罩上了神秘色彩。”
“因此——”
“同學們,我們要相信科學。”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義務教育老師,她還是有必要宣傳一下科學思想。
而此時,唐希靜靜地撫摸著旁邊金屬立牌上關於作者的生平簡介,跟畫展其他的作品介紹相比可以說簡略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隻有短短的一句。
“白寂(3),青立市生人,曾於青立高中就讀,享年十八歲。”
老師見狀,便又解釋道:“事實上,我們並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資料,這個人……”
“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讓人摸不著頭腦。”
“之所以能夠判斷出他的生年,是因為在以前青立市有一個習俗,等到了小孩成人之際,長輩會在生日當天給他的手腕上係條紅繩,保佑剛成年的孩子們以後平平安安。”
女老師語氣微頓,然後緩緩道:“在發現畫作者的時候,他的手腕上恰好係了一條紅繩。”
聽到這裡,同學們議論紛紛。
“啊?那豈不是在剛成年的生日就……”
“感覺挺慘的,唉。”
“如果他能夠活到現在那絕對是一個功成名就、享譽世界的大畫家了吧?”
就在這時,唐希驀地出聲提問:“那他是怎麼死的?”
被自家好奇的學生猝不及防地這麼一問,老師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後才不太確定地說:“我記得當時警察經過調查,最終給出了鑒定結果,確定他的死因為……”
“割腕自殺。”
不知為何,在她的那句話輕飄飄落下的時候,唐希的心頭一顫,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神情一愣。
“啊……不會吧,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其他同學們交頭接耳,有不少人感到惋惜。
“那個時候他應該也跟我們同樣大吧,無法想象他會以什麼樣的心態來迎接死亡,而且還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
“嘶——”
“他難道不會疼嗎?”
現在的孩子們都是祖國的花朵,從小到大被家庭和學校細心嗬護著,倒也沒有吃過什麼苦,因此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畫作者自殺的行為。
活著不好麼。
突然,有一個同學好奇地發問:“欸,老師您知道他當時待在哪個寢室嗎?”
他話音剛落,很多人豎起了耳朵。
“檔案上記錄的應該是……”
“505。”
老師回憶道。
緊接著,唐希的室友突然“啊”地大叫了一聲,然後抓住他的胳膊驚疑不定地說:“小希,這不就是我們的宿舍門牌號嗎?!”
唐希:“……”
然而那個老師卻啞然失笑,對著那個有些害怕的室友安慰道:“沒事,都已經五十年了,我們學校翻新了好幾次,那棟老宿舍樓也早就已經拆除了,你們現在住的是新樓,跟之前的可以說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再說了,我們要相信科學。”
她順勢一臉嚴肅地教育唐希室友。
……
看畫展的班級活動結束後,唐希就跟他室友走回了寢室,一路上他們針對今天參觀的那些畫討論得津津有味。
“小希,你最喜歡哪幅畫?”室友突然問道。
唐希愣了一下,然後歪頭想了想,最終直截了當地說:“白寂的作品。”
很奇怪的是,這幅畫不像其他作品一般擁有名字,從頭到尾就像一個謎團,讓人捉摸不透,卻異常地吸引著自己。
“唔,我就知道。”一向話嘮的室友又開始嘚吧嘚吧地說了起來,“你剛剛在畫展上看其他的都沒什麼太大的興趣,唯獨對這一幅畫看直了眼,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隨即,唐希驀地停了下來。
還在沉迷講話中的室友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
“?”
他正要問什麼情況的時候,突然眼前的少年指著不遠處的草叢語氣有些雀躍地說:“看——”
“蒲公英開花了。”
室友循聲望去,隻見成片成片的蒲公英綻放著嫩黃色的花朵,在清風的吹拂下,如同是正在此起彼伏的黃色海洋,看起來特彆得漂亮。
生機勃勃。
此時此刻,少年那清澈明亮的眼底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黃,在陽光的照耀下,好似正在閃閃發光的琉璃珠。
隨即,他走到了蒲公英邊上,然後蹲下身子輕輕地摘了一朵花,湊近看了許久,便有些開心地起身把它給帶了回去。
唐希一向喜歡耀眼的東西。
回到宿舍後,他連忙找出了一個喝完還沒來得及扔的牛奶玻璃瓶,緊接著把那朵摘下的蒲公英給插在了瓶子裡麵,並且還根據教程小心翼翼地灌上了鹽水。
據說這樣可以保鮮得更久一些。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困了,於是便揉著眼睛爬上了床,在睡覺之前,他還特意衝著正在玩手機遊戲的室友喊道:“你等下記得戴耳機,我要睡覺了,彆吵我。”
隨後他便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
“嘰喳嘰喳——”
有什麼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吵著,唐希有些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隻麻雀的綠豆眼。
唐希:“……?”
不一會兒,那隻麻雀拍拍翅膀飛走了,於是他便在床上坐了起來,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背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本比較柔軟的床鋪怎麼就突然變得跟石頭一樣又冷又硬,還硌得慌。
就在這時,一道極其刺眼的陽光照射到了他的臉上,使得唐希瞬間眯起了眼睛,然後用手遮擋光線。
並且在心中不由納悶,他記得自己睡覺的時候明明是下午五點左右,都要黃昏了都,怎麼現在好像是正午?
難不成他睡過頭了?!
於是被自己的猜想給嚇了一跳的少年,趕緊在床邊摸起了手機,打算看看時間,並且嘴裡還嘟囔著。
“現在幾點了……”結果他摸來摸去什麼也沒摸到,在一刹那,唐希困意全無,瞬間清醒了不少。
這一次他冷靜了下來,然後環顧四周,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寢室居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斑駁老舊的粉刷白牆,天花板上麵彌漫著水漬,看來曾經漏過水,牆角還有蜘蛛網,這環境……
實在是不怎麼樣。
緊接著他站起身轉頭打量了一下床鋪,發現隻是在一個鋼鐵架子上麵鋪了一塊硬木板,幾乎沒有帶棉花的被單,怪不得睡起來硌得不行。
唐希從小到大就沒有睡過這麼樸素的床……
害的他差點得脊椎病。
隨即他扶著腰走到了窗邊,使勁地把那個老式窗戶給推開,感覺已經有點卡著了,推的他有些吃力。
驀地一陣粉塵揚起,少年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後用手揮了揮那些充滿灰塵的空氣。
“咳咳咳——”
他看了眼窗外,發現一切都變了,原來現代的教學樓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座矮小的土房子。
白牆黑瓦,有些地方還裸露出了磚頭。
看起來老舊得很。
唐希見狀有些瞠目結舌,“這,這究竟是哪裡?未免也太寒酸了點……”
然後他走出了門,抬頭看了眼門牌號。
“505……”
沒錯,是他寢室啊?
少年一頭霧水,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一直呆在這裡也不行,於是便摸索著往外走去。
等他終於走出宿舍樓大門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吵鬨聲在不遠處傳來。
“你個怪物,快說是不是你偷的東西?”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