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夢04(1 / 2)

意料之中的無功而返。

洛寒山與易白川離開唐家堡時,洛寒山神色如常,易白川麵有憤色。

“二哥,唐門欺人太甚!”娃娃臉的少俠十分生氣,“耗了一天,彆說唐千葉,連唐元昭都隻見了一麵——唐門連我們的來意都不肯聽,這算什麼待客之道!”

寒劍山莊在中原武林根基極深,當代兩位莊主無論是武功還是聲望都極盛,以洛寒山的身份親自登山門拜訪,無論如何也應受到應有的禮待,可是彆說唐門門主一輩的壓根沒出現,就連唐門少主唐元昭也隻稍稍漏了個臉,擺明了是漠然怠慢的架勢。

自清晨至日暮整整五個時辰,一行人足足耗了整天,待客的是唐家總管唐若愚,當然,以唐家總管這樣忙碌無暇的身份,還能按捺情緒陪他們一日,也真不能說是不客氣了。

“沒直接轟出去已經算不錯了,”洛寒山淡淡道,“好歹收下了禮物。”

易白川竟然覺出他話語中微妙的滿意,跟自己料想的完全不同,思路一下子走岔:“欸?”

“唐千葉已經知曉我此行是為請她下山救白翊。”

易白川猛地抬頭,試圖從他表情中找出絲毫他在開玩笑的意思,心裡遊移不定:“我們……沒示意過的吧?那她怎麼會知道?”

唐門正是因為早就知道他們的來意,所以才那樣冷漠地隻跟他們打太極周旋?

洛寒山沒有說話,他正微蹙眉宇思考。

唐千葉聰明絕頂,又豈是事到臨頭才知怎麼回事的那種人。

他敢肯定,她人在唐門半步不出,對江湖上的事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以她對謝星緯的執念,像白翊命在旦夕而謝星緯為之趕赴北域求醫的事,她又怎會不關注?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將謙恭禮待的態度擺了個十足,就算唐門不喜他打的算盤,但既然沒有與寒劍山莊交惡的想法,至少明麵上不會與他撕破臉。

再者,雖說是因他堅持才將禮物暫且留置,不過禮數儘到,好歹是留下些回轉的餘地,就算最後唐千葉仍堅持不插手,送上的厚禮能交好她三分,這一手倒也不算是敗筆。

洛寒山下意識回頭看了夜色中的唐家堡一眼,於是一行人都停下腳步隨他向後望。

黑暗中可以隱約窺見唐家堡後方巍峨矗立的堡壘狀造物。

影影憧憧的龐然大物就像一頭蟄伏於陰影伺機捕獵的巨獸。

唐家堡地勢略高,建造極為奇特。

主建築就像是一座山鑿平了山峰於高坡處建立的巨大塢堡,銅牆鐵壁的建築間或夾雜竹製的屋舍,以數不儘的竹林與泉流點綴,形成了唐門獨特的堅硬造物與自然景觀相結合的風光,既有鐵骨錚錚的強勢大氣,又不缺婉約清新的繞指柔。

次建築以同一高度向外綿延,因其後三麵皆為山,建築便呈環形深鑿進山壁。

環形中間便是唐家鼎鼎大名的以鐵骨鋼索鑄就並懸於空中的機關城——這是唐家僅限於唐門密室的禁地,其內供奉唐家列祖列宗的靈位,陳列唐門最精妙玄奇的武器,同時也是唐家最後的防線,倘若有敵入侵腹地而唐門不敵,機關城齊齊封死,鐵骨鋼索俱斷,唐門定肯機關城就此墜入萬丈深淵玉石俱焚也不會叫其為敵人所占。

按理說機關城是掌門人居所,但當代唐門門主並不喜機關城森冷鐵鏽,因此現今唯有唐家老太太居住於此。

這個以機關暗器與毒藥名震天下的門派世代據守蜀中,極少與外界交流,在江湖行走的隻有來無影去無綜神秘莫測的唐門刺客,但整個武林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敢小覷它的存在。

“……二哥?”等待的時間有些久,易白川小聲叫道。

洛寒山緩緩收回視線,沒有回頭看他,隻是轉身繼續沿山路往下,留在原地的隻有風中飄散的一聲輕得幾乎不聞的歎息:“唐家還真是走運。”

易白川:“???”

唐門在中原江湖人眼中素來神秘莫測,正是因為不了解所以懼怕。

唐家的勢力盤踞蜀中,外來者進不來,可唐門也難出去。

任何發展到一定局限的事物都想要尋找新的空間與突破,曆代唐門門主不是不想走出去,隻是所有的雄心壯誌皆遭铩羽而歸,畢竟中原武林勢力錯綜複雜,不少門派與世家底蘊並不比唐門淺,那等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幾乎司空見慣,哪裡像蜀中一樣直白單調。

要說起來,唐家這一代是元字輩——以少主唐元昭為首的元字輩唐門新血為什麼能在江湖上行走順暢,不懼無數覬覦唐門並且視唐門如仇之人?

因為唐千葉。

唐門的觸手悄無聲息紮根中原,唐字號鐵器鋪悶聲不響在大小城池掛上招牌,因其器具特有的冶煉與鍛造手法很是搶占了一部分市場,唐門藥堂鳳來棲如雨後春筍般於大街小巷冒出,甚至敢與榣山爭利……全是自唐千葉開始的。

自她得到了唐門話語權開始,唐門乃至江湖就經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女人擁有卓爾不群的智慧與翻雲覆雨的手腕,對局勢與時機的把握帶著無與倫比的犀利眼光,她的影響力逐漸蠶食著老派的勢力,她的護短更與姮人的團結一脈相承。

唐門刺客若被反殺那是技不如人,但唐門明麵上曆練江湖行走天下之人,若為人所害,就得預備著接受以唐千葉為首的唐門勢力瘋狂報複。

唐千葉能在年幼脆弱之時得唐門庇佑,是唐千葉的幸運,但唐家將這樣一個人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就更是唐門的幸運了。

山下的唐家集燈火通明,繁華喧囂。

時下中原的大城市依然存在宵禁,邊陲天高皇帝遠倒是鬆快些,至於世家大族的塢堡,世代皆為其私有財產,塢堡之內更無所謂什麼朝廷律令。

一行人走進臨時歇腳的小院,易白川依然在耿耿於懷:“二哥,你為什麼總是對唐千葉如此推崇?”

他對唐千葉確實存在偏見——這女人結下的仇家太多,而且多得是人跟她沒仇卻偏偏看不慣她——但他的偏見並不是絕對的排斥,那種隻要你是唐千葉你就絕對不是好人不可能做好事的偏見,而是人雲亦雲隨波逐流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那種偏見。

他心理傾向更多的衝著白翊這一方,於是當然看低唐千葉。

但又因為易白川極其崇拜洛寒山,所以洛寒山的想法或多或少也會乾擾他的判斷,至少他現在就在使勁地思考,唐千葉究竟是怎麼迷惑他二哥的。

“我承認她確實聰明絕頂……但人品低劣如她的,也少有。”易白川不滿道,“她酷愛落井下石,不但喜好隔岸觀火,經常見死不救,而且非常惡毒,見不得人好。”

你親眼見過?

洛寒山很想此般反駁,但轉念一想,自以為是的認知最是根深蒂固,任旁人說破嘴皮子也不會更改,他就懶得多言了,隻平靜道:“隻要她站在強者的位置上,那她無論做什麼,就都是有道理的。”

“哪有這樣的強者?”易白川嚎道,“要知道她一點也不講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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