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站在蕭瑟的庭院中央,夜風將他寬大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他背對著結蘿,單薄的身軀在風中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繁瑣的狩衣壓垮一般。
而這身衣物,每次在出陣前,都要她細細為他理好。
——而這將是最後一次。
兩人的腳下是古老又繁雜的陣法,猩紅的線條用鮮血染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似乎下一秒就要將眼前的一切擊潰粉碎。
結蘿從背後將他抱住,臉頰貼在他的脊梁上,似乎要將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倚靠於他。
“殿下,彆怕。”
她卻隻是用臉頰狠狠的蹭了蹭他的後背,溫熱的淚透過衣料染濕了他的後背: “為什麼非要這樣?”
“我已經很厲害了,真的。鐮倉之戰,查獲溯行軍斷刀145名,博多灣158名,池田屋夜戰94名,我的刀下有不計其數的敵刀亡魂!”
“我還跟夏爺爺學了陰陽術……”
“我……”
三日月將雙手輕輕覆蓋在她的上麵,那雙緊緊摟在他腰間的手,正不住的顫抖著。
“我知道,殿下,我都知道。”
“您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這還不夠。您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整個溯行軍的將首。”
“以身為劍,守護曆史的長河不被篡改,是吾等付喪神的使命,隻要能助您取的勝利,哪怕是付出吾等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您不是也抱著這樣的信念,才選擇成為審神者的嗎?”
“所以……即使代價是……將吾等全權活祭……”
晚風輕揚,將他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
到最後,結蘿隻記得,那天漆黑的夜空上薄霧繚繞,未滿的月透過雲霧傾灑,將眼前人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柔然的銀輝。
三日月宗近,被譽為天下五劍之一最美的那一刃,即使隻是一個背影,也好看的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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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是多麼慈悲的生物。
為守護而生,為守護而亡。
——即便隻是最末等的付喪神。
結蘿忽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聒噪的蟬鳴至深夜,她躺在被窩裡輾轉反側,被吵的難以入眠。
於是她便繞過守衛的近侍,偷偷潛入他的房間,將已經熟睡的三日月吵醒,央著他帶自己溜出去玩。
他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帶著惺忪的睡眼,趁著夜深和她一起偷偷溜去了現世。
他總是這樣脾氣好,什麼都依著她,可到了最後一刻的時候,他終於強硬了一回。
——隻是,將用性命做代價。
***
“殿下,不要哭。”他輕歎道。
即使下一秒就要赴死,他也總是這樣慢條斯理,從容不迫。
月光如水,落在他墨藍的發間,輕柔的像是不真切的夢境。
“殿下,不要為我而哭,活祭其實一點也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