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到處彌漫著血腥味和惡臭,結蘿忍不住皺著眉,然後用袖口擋住了鼻翼,似乎這樣空氣就能好聞一點一樣。
兩人走出了那片陰陽師的埋屍之地後,地上仍舊有些許的血跡。空氣中的惡臭稍微淺淡了一些,這麼濃重的味道,也不知道那個叫絡新婦的妖怪到底吃了多少人,就連留下的氣息都那麼難以消散。
走著走著,結蘿卻見那些血跡漸漸沒入一旁的草叢裡,她疑惑的朝草叢裡望去,卻生生撞入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那雙眼睛裡,警惕,狠戾摻雜成一團濃的化不開的暗沉。
下一秒,一張符咒猛地朝結蘿襲來,她警覺的側頭,那張符咒便擦著她的腦袋釘入了身後的樹乾裡,燃燒起一團幽藍的火焰,瞬間便化作了一團灰燼。
“找死!”玉藻前五指成爪狀,一團狐火浮現在掌心,他金色的獸瞳豎起,神色間已然是動了怒。
“等等!”結蘿匆忙握住他的手腕,生怕下一秒這團狐火就將草叢裡那人的性命結果了。
與此同時,卻見那人搖搖晃晃了幾下,噗通一聲倒在了草叢裡,沒有了聲響。
那是個身著狩衣的青年人,烏黑的長發淩亂的鋪在草地上,沾滿了汙漬和血塊,結蘿猜測應該是在被妖怪追殺的途中丟失了烏帽,他的腹部有被利器從背後刺入的傷口,脖頸和四肢都有被毒液灼燒的痕跡,結蘿看著他衣服上的族紋,斷定她應該是和先前林子裡那匹陰陽師是一起的
“他是和先前那些陰陽師一起的,應該是拿我們錯認成絡新婦了。”
那青年人已經昏迷了過去,結蘿看著他身上嚴重的傷勢,苦惱的皺起了眉。
“把他丟在這裡,要麼會被野獸分食,要麼會傷口惡化死掉,要不,我們把他帶入鎮子裡吧。”
玉藻前雖然和人類沒什麼深仇大恨,但妖怪不喜人類是心照不宣的事實,結蘿問起來自然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會惹他不開心。
狐妖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看著草地裡狼狽的陰陽師,漠然的神色掛在臉上。
他沒有應答,讓他與普通的人類同行,還是陰陽師,著實讓他難以忍受,可看著小神明那張帶著祈求的臉來,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他是個妖怪,冷血,狡詐,殘忍。
可她卻是個神明。
少女的眼睛裡時長燃燒著令他陌生的火焰,正直,仁慈,悲憫。
那是與他截然不同的特質。
但是要他就這樣老老實實的讚同,玉藻前是無法做到的,於是他乾脆一言不發的朝前走去,沒有拒絕也沒有應承。
*
麻倉葉王醒來的時候,一入目的便是破舊的天花板,他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的傷口已經都換了藥,妥善治療過了。
是被人救了嗎……
他這樣想著,身軀緊繃著,一刻也不敢放下警惕。
他回想起,昏迷過去之前,似乎是看到兩個人形的生物,並且伴隨著衝天的妖氣。
那兩人之間,有個大妖怪,比絡新婦更加可怕的妖物!
所以,他更加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得救的了。
麻倉葉王這次是跟著本家的幾個陰陽師出來一起退治妖物的,他原本並不想走了這麼一趟,與那幾個心思齷齪的酒囊飯袋一起,遠不如他一個人來的有效率的多。
但槍打出頭鳥,現在的他雖有天才陰陽師的名頭,但在麻倉家,並沒有多少實權。
那個腐壞陳朽的家族,一邊畏懼著他的力量,一邊又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在權利的中心站穩腳跟,貪得無厭,惡心至極。
這次與他一起來的人裡,其中有一個便是麻倉家的嫡係子孫,原本他們接取的任務是一個小小的吃人女妖,沒成想遇見的卻是絡新婦,先不提這中間究竟是誰動了手腳改了信息,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要他的命。
這次,他非但要一個人麵對絡新婦,還得分心保護那位嫡係的少爺。
幾乎是他成名以來,最捉襟見肘的一次妖怪退治。
可是,他斷沒有想到,那位少爺會從他的背後刺來致命一擊。
不,他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從來沒意識到他身邊竟然有這麼一個蠢貨,在這樣緊急的關頭竟會自斷活路。
若非他有靈視,在那樣緊要的關頭移動了幾分,一定會被紮個透心涼。
於是,他逃了。
放任那些人被絡新婦扭下腦袋,成了女妖的晚餐。
他知道,那些人恨不得他去死,一邊心安理得的使用著他的力量,一邊又畏懼他,仇恨他。
[怪物]
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從小到大,那些人在心裡痛罵他的,真正的名字。
麻倉葉王的靈視可以聽到身邊任何人的心聲,那些畏懼的,豔羨的,嫉妒的,仇恨的,所有的聲音織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網,將他從陽光下拉入漆黑的深淵。
人人畏懼他,生怕他聽到自己內心那些陰暗的,見不得光的秘密。人人豔羨他,羨慕他有強大的靈力,不俗的天份,並為之嫉妒。
人人恨不得他去死。
這就是,天才陰陽師麻倉葉王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