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 雲層半掩的月色下, 一輛有著猙獰妖怪臉的車輛,在空中疾馳而過。
玉藻前抱著昏迷的結蘿坐在朧車的內部, 犬大將帶著殺生丸靠坐在車壁旁。
“京都郊外的惠比壽神社,以朧車的速度, 大概要半日才能到。”犬大將神色凝重的說著。
玉藻前懷裡的少女,靈力已經匱乏到幾乎無法感應, 她的身軀也已經漸漸化作半透明的金色靈光狀,在犬大將看來, 這幾乎就是消散的前兆。
玉藻前緊緊的抱著她,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懷裡的人,生怕眨眼的瞬間,小神明就化作靈光,消逝在天地間了。
如果藤丸立香在這裡的話, 會一眼看穿此時的結蘿已經處於半靈子化的休眠狀態,隻要及時補充魔力就能夠醒來。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在座的兩個大妖怪,完全被猜想中的天譴帶入了溝裡,毫無辦法的眼睜睜看著結蘿昏迷過去。
到最後, 犬大將想了一招, 既然妖怪對於這種情況沒有辦法的話,那不如就去找神明吧。
然而, 大多數的神明, 對妖怪都不太友善, 倘若知曉玉藻前懷裡的少女是因為與妖怪結合而遭了天譴,必是不會出手相助。
唯一能相求的隻有兩處,一是山陰山陽的風神一目連,二就是京都郊外的惠比壽神社。
這兩位神明,前者已經墮落成了妖神,後者心胸豁達寬廣,對一切眾生視若平等。
而從這裡趕到山陰山陽,大約要半個多月的路程,兩人最好的選擇隻剩下了距離不遠的惠比壽神社。
*
玉藻前緊緊的抱著結蘿,廣袖下的雙手還在微微的顫抖著,他和結蘿的衣衫染上的大片血漬,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團乾巴巴的紅,隻有那濃重的血腥味在昭示著這團紅先前是在多麼慘烈的情況下染上的。
他垂著首,金色的瞳子裡失去了往昔所有的光彩,隻剩下空洞、絕望,以及濃重的無法化開的哀痛。
犬大將看著他這樣,張了張嘴,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歎了口氣,擼了擼殺生丸的頭,似乎隻有這樣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那少女,就在剛才還言笑晏晏的與他鬥嘴,一張豔若桃李的臉上活力滿滿,可是,此刻她卻閉著雙眼,一臉蒼白的不省人事。
無論如何,都難以與剛才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女對上。
犬大將抿了抿唇,過了半響,他才艱難的開了口:“你打算怎麼辦,玉藻前……”
這一聲,終於將狐妖的思緒拉回,玉藻前頓了頓,他抬起頭來,向來眼波流轉的桃花眼,此刻隻餘下空蕩蕩的黯然。
玉藻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喉頭有什麼東西更住一般,連簡易的發聲都無法做到。
胸口處的疼痛一寸一寸的蔓延著,他沉默了半響才開了口,隻是那聲音帶著乾澀,沙啞的可怕。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滑頭鬼早就與我說過,讓我早些放手,不然遲早會害了她,可我偏舍不得……”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帶上了細微的顫抖與更咽:“如果想要她活,我就得離開……”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所有堆積在心底的苦澀與痛楚,終於在此刻競相爆發開來:“可若沒有她,我又該怎麼活啊……?”
他看著犬大將,一雙金色的瞳子裡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像是淚光,又似乎是錯覺。
他似乎是在問犬大將,又似乎是在問自己,到最後,玉藻前卻隻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垂下頭,輕輕的吻了吻懷中少女的唇。
他輕歎了一聲,白皙如玉的臉上的表情晦澀難參:“隻要她好,我一切皆可。”
*
這個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月亮躲進了雲層裡,繁星依舊閃爍,眾人在睡夢中,等待著下一次破曉帶著光明到來。
京都郊外的惠比壽神社也毫不例外,神官和巫女們早就已經歇下,偌大的神社裡漆黑一片,隻有門口點著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曳著,燭影昏黃。
正殿裡惠比壽神像前的香案上供奉著香火與糕點,這個季節已經沒有時令的瓜果,所以便沒有供奉。
神像是個騎著巨大鯉魚的老爺爺,他麵容和藹,一副笑嗬嗬的表情,仁慈又悲憫。
忽然,萬籟俱靜的夜裡,神社的結界處傳來巨大的震蕩,一陣金光閃過,原先石頭做的神像已經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老爺爺。
他手裡拿著釣魚竿,騎著鯉魚慢慢悠悠的飄到神社外的結界處,三個不速之客,外加一隻小白狗就站在夜色裡。
“惠比壽,救救她,求你!”
開口的是個無比美豔的妖怪,這樣的容顏放在一個男妖身上,生生讓人忽略了他的性彆,無論什麼人都甘願為他奉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