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三口(2 / 2)

我輕輕地嘗一口 畫盞眠 21651 字 7個月前

再然後是亂入的黎嘉洲,小餅乾。

秦夏激動:“吃了學神的東西會不會不掛科啊。”

魏可想搶秦夏手上的,秦夏和魏可爭執,結果程果搶了秦夏手上的,獻寶一樣拿給許意菱,許意菱憋著笑,順手喂到陶思眠嘴裡,陶總好像在想什麼事情,極其敷衍地嚼了兩下。

接著是水吧、圖書館、自習室。

有秦夏和陶思眠的爭論,陶思眠和程果的對峙。

秦夏說:“不可能剪平行鏡頭,太土了,比鳳凰傳奇配廣場舞還讓我難受。”

陶思眠:“拍攝上可以完成。”

程果:“《星空筆記》名字都叫這麼大了,我不知道偶爾一兩個分鏡神來之筆一點導演哪兒來那麼大意見。”

陶思眠:“不然用蒙太奇,前蘇聯複古主義蒙太奇?”

秦夏:“陶總你是學經管的,怎麼知道這些邊緣詞彙。”

陶思眠學程果:“神來之筆。”

程果莫名背鍋:“陶總你不厚道。”

“……”

嘻嘻哈哈。

後來,片場沒了秦夏。

再後來,可能是趕進度的原因,片場的聲音越來越少。

正片是關於家國責任的成長和情懷,大家說了好些自我誇讚的話。

花絮鬆鬆散散,最後某個時間地點,秦夏罵“傻逼”,不同時間地點,陶思眠罵“傻逼”,許意菱罵“傻逼”,程果罵“傻逼”,魏可罵,老師罵……

明明是很搞笑無腦的片段,大家看著看著,都看紅了眼睛。

魏可端起酒杯:“感覺自己提前到了十八歲,還談不上擔當或者穩重,但做事好像會比之前考慮更多,比如第一杯,我知道我該敬大家或者敬老師,但不好意思,”魏可手腕一轉,“我敬最愛的秦導。”

不待秦夏舉杯,小孩一飲而儘。

男女主也感謝秦夏選角之恩。

程果舉杯站起來:“如果你重新握鏡頭,我們是一輩子夥伴,如果你再也不碰鏡頭,我們是一輩子朋友。”

“說不出文化人的話,也談不上心靈相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你有才華,我喜歡有才華的人,”許意菱用酒杯輕磕轉盤,對秦夏道,“保重。”

不知是不是這兩個字太厚重,亦或上一句是程果的“一輩子朋友”,許意菱話沒說完,彆過頭擦掉眼淚。

陶思眠跟著站起來,她和秦夏回憶頗多,但一段沒提,和秦夏似乎有很多話,最後也一字沒說。

先前其他人說很多,秦夏回複“謝謝”“會的”。

陶思眠說了兩個字:“保重。”

秦夏朝陶思眠揚了揚杯子,笑著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敬知音。

酒過三巡,飯桌開始胡言亂語。

秦夏和魏可鬥著無意義的嘴,許意菱和程果越坐越近。

老師拉著漸生情愫的男女主聊莎士比亞,陶思眠望著屏幕上那塊最終給了裴欣怡、自己並沒有吃到小餅乾,眼前好像是他屢屢夾不起的丸子,好像是他扶程果時逆著站的那豎路燈,好像是熱牛奶,“笑一個”,笨拙的遊戲第三名,好像又是一根安全帶,還有牽扯不清的人情……

明明他是個不喜歡和彆人有牽扯的人,她也是,那為什麼他們之間總還不清。

陶思眠撐著臉,攪果汁,心好像被飯桌上的說話聲填得很滿,好像又空落落的,漫出些說不清的情緒。

其他人玩嗨了開始合影,陶思眠找借口出去透氣。

現在正值晚飯點,餐館裡麵熱熱鬨鬨的,外麵反而安靜不少。

陶思眠穿過一排小孩玩耍的區域走到天台,掀開玻璃簾,便看到一個老熟人撐在欄杆上……

黎嘉洲不喜歡抽煙,現在卻點了一根。

藤校教授給他提了二次交換的建議,他拒絕了,卻沒覺得A市飯菜有自己吹得那麼天花亂墜。

黎嘉洲有一下沒一下動筷子,想的是小姑娘在隔壁,可他不方便去敲門,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他為什麼琢磨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一隻手在他眼前輕輕揮一下。

黎嘉洲眨了眨眼睛。

那隻手垂下。

黎嘉洲偏頭,看到了一抹柔軟的身影。

陶思眠鮮少見到黎嘉洲這樣的狀態,她倚在他旁邊,雲淡風輕:“你有心事?”陶思眠從程果嘴裡知道傅闊林研究室的聚餐,她猜,“因為項目?”

黎嘉洲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也有心事,”他學,“因為秦夏?”

陶思眠也沒有否認。

黎嘉洲有一個俯的姿勢,偏頭看著小姑娘。

陶思眠這時候和他差不多高,同樣回望著他。

黎嘉洲喝了點酒,麵色如冠如玉微微醺紅,深邃的黑眸裡仿若揉著團霧氣。

而陶思眠也喝了點酒,但她不上臉,淡而散漫,就像霧氣裡的一朵雲。

兩人對視著對視著,黎嘉洲先挪開視線。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自己。”他懶懶地說了一句沒有意義的話。

“瞳孔成像應該在小學自然裡有講。”陶思眠漫不經心地答。

黎嘉洲默一會兒,透過落地玻璃看到裡麵小孩子玩鬨的情形。

“我們去抓娃娃吧。”他突發奇想。

“啊?”陶思眠搖頭,“我不會也沒抓過。”

黎嘉洲:“我給你抓。”

陶思眠:“我不感興趣。”

黎嘉洲堅持:“反正他們還得吃一會兒,閒著也是閒著。”

陶思眠真的沒有這方麵愛好,可能因為黎嘉洲說得有道理,她歎了口氣,也就跟在他身後。

十幾台娃娃機在商圈中心走廊一字排開。

十來歲的小孩“哇”地驚呼要抓起來了,又“呿”一聲看著娃娃掉回箱子。

年輕的爸爸幫女兒抓,抓幾次沒抓起來,牽著小孩的手說“爸爸去給你買”。

還有小情侶,男朋友幫女朋友抓,一把幣用完都沒抓起來,女生嬌俏地嚷嚷“說好的一次就行呢”,男方惱羞成怒牽著女生走了……

黎嘉洲買了一百個幣,想讓陶思眠試試,好像抓娃娃能讓人忘掉煩惱。

陶思眠堅決拒絕並主動幫黎嘉洲端起裝幣的小兜,她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黎嘉洲覺得這樣也不錯,不過她走在旁邊時,自己得按捺一下牽她的心思。

兩人圍著娃娃機繞了一圈。

黎嘉洲端起征伐天下的氣場:“你喜歡哪台?”

陶思眠:“我不要,你給自己抓,我本來消磨時間。”

黎嘉洲不退步:“你挑一台。”

陶思眠看出他喝了點酒,不計較,認真地指了目標。

箱子裡有陶思眠審美範圍內最好看的背帶褲兔子,也有最醜且寫實的粉色豬頭,鼻孔又圓又大。

黎嘉洲頷首表示知道了,陶思眠跟他一起過去。

恰逢幾個小孩在這台娃娃機上敗北,陶思眠很有修養地寬慰黎嘉洲:“當玩就好了,抓不起來也沒事,人家也沒抓起來,”陶思眠道,“要真那麼好抓商場就不賺錢了。”

黎嘉洲盯著娃娃機觀察一會兒。

“他們方法不對,”黎嘉洲指道,“位置首先要挑最合適的,然後考慮玩偶重心和爪子的力學設計,”黎嘉洲朝旁邊移了一步,非常專業地分析道,“他們剛剛抓的是兔子中間,看起來很穩妥但會掉下去,他們覺得是爪子的原因,其實是他們沒找對重心。”

黎嘉洲一邊朝缺口塞幣一邊接著到道:“抓娃娃應該隻用三次,第一次把玩偶三等分推斷重心,第二次核對重心,考察剩下兩邊比重,第三次爪子等力重心對準娃娃重心,一定沒問題。”

兩個人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長相都很出挑,女方看上去嬌軟柔順的,男方把原理說得井井有條。

在不少路人和陶思眠的注視下,黎嘉洲開始第一次。

兔子被抓到空中,又掉下去。

黎嘉洲氣定神閒道:“重心已經找出來了,和想象中一樣。”

第二次,同樣抓到了空中,並且朝出口挪動了一定距離。

“說明兩邊重量判斷也是對的,”黎嘉洲胸有成竹,“這次肯定就能抓出來了。”

第三次,爪子握了一下娃娃就空手起來了。

陶思眠咳一聲,掩蓋笑意。

“總有意外情況。”黎嘉洲並不慌,開始第四次。

“這次是爪子根本沒落下去。”開始第五次。

“距離有點遠。”開始第六次。

“時間間隔不對。”

“爪子太鬆。”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不是爪子的問題就是玩偶的問題,好幾次明明都提起來了,就是送不出來,為什麼就出不來。

一百枚幣用到隻剩兩枚,黎嘉洲老臉徹底掛不住,明白了方才那個男朋友想砸機器的衝動。

陶思眠想笑又不敢笑,小心地把兜遞過去:“最後一次,他們也差不多吃完了。”

“你試試,真的是娃娃機的問題,不是我的鍋,”黎嘉洲無比認真道,“很可能商場設置了什麼程序,控製娃娃不被抓出來,”黎嘉洲輕敲一下顯示屏,“隻要有感應器,這樣的程序就可以實現,python或者C語言。”

“嗯嗯,”陶思眠讚同,“那你還抓嗎?”

黎嘉洲:“你抓。”

他得讓小姑娘知道真的是機器問題,不是他的問題。

陶思眠當然明白黎嘉洲在想什麼,“沒事,我又不是真的想要娃娃,”她說,“不然我們就回去了,把兩枚幣就扔在這?”

黎嘉洲拽出幣兜不讓她走:“你試一試。”

陶思眠無奈:“我真的沒抓過肯定抓不起來沒必要試。”

黎嘉洲眼神裡有小倔強,陶思眠沒辦法,隨手把最後兩枚幣投了進去。

“那我隨便抓這個豬頭吧,抓起來就送給你,”陶思眠瞥一眼,極其隨意道,“我從沒抓過不可能抓起來,我抓起這豬頭的概率和你長這樣的概率一模一樣,可你長得好看是已知條件,所以概率就是不可……”

陶思眠隨手拍了一下按鍵。

幾秒後,“能”字淹沒在豬頭掉落出口的細微聲響裡。

黎嘉洲臉色瞬間變冷。

空氣仿佛隨之凝固。

一秒,兩秒,三秒。

黎嘉洲轉身就走。

“哈哈哈哈不是,”陶思眠笑開,又斂住,“不是,黎嘉洲你等一下……”

黎嘉洲置若罔聞。

陶思眠趕緊掀開隔板把豬頭扯出來,追上黎嘉洲:“不是,黎嘉洲,就有些事情吧,”陶思眠忍不住要笑,“就有些事情,誰能想到那麼巧,我承認我賭注的例子不太恰當,您彆這樣行不行。”

黎嘉洲聽不到。

“我錯了,”陶思眠跟在後麵,態度虔誠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虔誠沒用,陶思眠一邊笑一邊叫人:“黎大佬,黎嘉洲,黎學霸……”

黎嘉洲聾了。

陶思眠邊笑邊扯住他袖子:“說好的送給你……”

“不會要。”黎嘉洲施點力氣把自己袖子扯出來。

“雖然是我我也不待見,但說好的,”陶思眠伏低賣乖道,“你收下。”

黎嘉洲加快步伐:“我不要。”

陶思眠跟上:“我假裝沒看到你前麵抓的,你就彆見氣收下吧。”

黎嘉洲越走越快:“我不要。”

陶思眠亦步亦趨:“我真的第一次抓娃娃,你真的不要嗎——”

“我不要我不要我說了不要就不要,”黎嘉洲真的快瘋了,他他媽第一次在女孩子麵前獻寶一樣地分析一堆,想耍帥結果抓幾十次翻了輛大卡車,想為自己平反讓女孩子抓試試真的很難抓,結果從來沒抓過娃娃的女孩子謅了一個他是豬頭的狗屁比喻竟然一次就把娃娃抓起來了,抓的還他媽是那個最醜她說抓起來了他就長那樣的豬頭!

陶思眠停下腳步。

黎嘉洲步步逼近。

“彆說黎大佬黎學霸,就算你叫一百遍嘉洲哥哥我都不可能收,”黎嘉洲越是氣到爆炸,麵上越是冷漠淡定,“陶思眠我告訴你這是侮辱,對我尊嚴最直接最傷害的侮辱,不可能收的,這輩子不可能的。”

這是黎嘉洲這輩子這麼認真地抗拒一件事,比他媽小時候喂他藥還抗拒一萬倍。

陶思眠知道笑不尊重,可她“噗”一下差點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確定?”陶思眠眼睛都彎彎的。

“肯定。”黎嘉洲啟唇咬死。

“嗯好,”陶思眠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那我隨便去找一個路人,把豬頭送給他好了,”想著,陶思眠語氣變得格外溫柔,“我就說小哥哥小哥哥,這是我第一次抓的娃娃,我覺得你很帥,我想送給你……”

陶思眠說話的空隙發現了目標,說著,她作勢要朝路人走。

“誒你個小王八蛋!”黎嘉洲不敢相信她真的要送給彆的小哥哥,驀地把豬頭從她手裡搶出來抱懷裡,又氣又咬牙。

他都沒計較她在醫院讓他失落了,帶她抓娃娃隻是想她心情好,結果她呢……對!就是小王八蛋!絕對的小王八蛋!

黎嘉洲罵得氣急又不能拿她怎樣。

陶思眠當然知道黎嘉洲不能拿自己怎樣,她是中國公民,她有憲-法保護。

隻是……小王八蛋。

某人氣呼呼的炸毛樣鮮活又可愛。

陶思眠忽地想到老爺子那隻笨鳥脆聲聲的“大豬蹄子”,竟然和“小王八蛋”有點對稱,陶思眠“噗嗤”又笑出來。

黎嘉洲抱著那個粉色豬頭已經沒有臉了,他也不想猜小姑娘在想什麼,麵如死灰:“我收下是出於你想送我,我拒絕你你會難過我才收的,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要笑就笑吧,我無所謂。”

黎嘉洲就嘴上客套客套,臉上寫滿了拒絕。

隻是沒想到小姑娘抓著他手上的粉色豬頭,真的笑得捂著肚子蹲到了地上??

黎嘉洲瞬間沉臉。

陶思眠笑到不行:“大豬蹄子。”

黎嘉洲回身就走。

陶思眠急忙起身追著解釋:“你剛剛生氣紅臉像一隻河豚,真的不像大豬蹄子……我說大豬蹄子是因為我家八哥特彆喜歡說大豬蹄子,我想再買一隻回去教說小王八蛋,然後看這兩隻八哥對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沒說你……黎嘉洲你等等我,你彆生氣,你彆走這麼快哈哈哈哈……”

聽不到,黎嘉洲通通聽不到。

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想哄的小姑娘,小姑娘看上去喜歡優秀穩重的人,他想讓自己各方麵都優秀穩重一些,結果發現自己隻是一個連娃娃都抓不起來的大豬蹄子,他和她之間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黎嘉洲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裡,沒注意前麵地上有小孩灑了一灘水。

陶思眠“黎嘉洲”沒來得及喊,黎嘉洲腳下打滑,“噗通”一屁股摔在地上。

大豬蹄子的心態徹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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