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惡貫滿盈(2 / 2)

他也犯錯的時候,還不少,然而顧劍寒卻不讓他寫什麼檢討。檢討雖然免了,可那罰他的手段卻是五花八門的,小黑屋,限製釋放,蒙眼捆綁……每一種都是不折不扣的折磨,讓他不得不感歎薑還是老的辣。

當然——沒有說顧劍寒老的意思,三百餘歲的渡劫期修士,在近千年來的修真界還是獨一個,用他們那個境界的壽命來衡量,顧劍寒也不過是一個少年郎。

“方才本座的提議,阿寒想了那麼久,可清楚了?”

聞衍記得這個劇情點。

莫無涯與顧劍寒在清虛門山腳相會,共同商議如何架空冬知雪的權力,最後顧劍寒出賣冬知雪,將清虛門一切底細交代清楚,由魔界全方位製訂拉冬知雪下馬的計劃,顧劍寒則繼續待在冷月峰上,時不時接應一些魔界臥底,並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一些莫無涯的眼中釘。

是極為關鍵的一個劇情點。

從這裡開始,在顧劍寒的背叛和配合之下,魔界的勃勃野心開始全麵向清虛門滲透,不出六年時間,便將清虛門蠶食而空,即使最後顧劍寒臨時反悔想站在清虛門那一方,也無法挽救那個早就被魔界勢力完全掌控的大門派了。

莫無涯所說的,方才的提議,應該是指讓顧劍寒徹底交代冬知雪的底細,以此來換取回魔宮七日遊的資格。

聞衍:傻子才答應呢!師尊現在有了我,不可能再對你的那點小恩小惠那麼執著了!

“本座……”

顧劍寒突然心口一窒,隨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便從心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麵色如常,然而心口早就砰砰狂跳起來,隨後他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所做何事了,隻是抬起一雙略空洞的貓眸,朝著莫無涯的方向,軟聲道:

“涯哥哥想要的,阿寒自然會為你取來。”

聞衍還沒聽過顧劍寒這樣說話。

甜得發膩。

他原本還在氣勢洶洶地瞪著至東極看,雖然他近視,也看不清什麼東西,一聽這話趕緊難以置信地扭頭,卻發現他師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心都快碎了不說,肺都快氣炸了。

“師尊,你真的叫他哥哥……”他精神都有點恍惚,心碎地扯他的衣角,“你都沒這樣叫過我!!”

“嗬嗬嗬……”莫無涯低沉微磁的笑聲在深閣內回蕩,頗有種餘音繞梁的感覺,“這下你相信了?可以叫聲師叔聽聽了麼?”

聞衍將顧劍寒抱進懷裡死死護著,顧劍寒反常地掙紮起來,眸中似乎有血色,看那股凶狠勁兒貌似想運靈攻擊他,卻不知為何運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改為重重地咬在他的胳膊上。那一口根本沒收力,還好冬天的衣服柔軟,不然極有可能倒磕壞了牙。

聞衍被咬得很疼,沒見血,但就是很疼,不僅胳膊疼,貼在顧劍寒右臂上的心臟也疼得不行。

他知道顧劍寒喊了莫無涯幾百年涯哥哥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顧劍寒當著他的麵喊彆人哥哥又是另外一回事,抱一下還要掙紮,咬人還那麼疼,他這個男朋友當得也太悲慘了些。

“去死吧你這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少來蠱惑我師尊!我是不會把師尊讓給你的!”

此話一出,滿堂哄然大笑。

在座的十有八九都是大魔頭,包括他懷裡抱著的那位也不是什麼真正冰清玉潔的高嶺之花。他們都是看著顧劍寒長大的,顧劍寒之前對莫無涯的種種跪舔行為,他們都看在眼裡,早就清楚他是個什麼下賤貨色了。

這個無知小孩居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把顧劍寒當寶貝月亮一樣捧在手心怕沾了灰,不知道該說他是真有種才好,還是說他蠢到家才對。

“惡貫滿盈?”

莫無涯極慢、極緩地重複了這四個字,最後微微下沉的語調透露了一點明顯的嘲諷和慍怒。

聞衍卻沒理他,捧起他師尊的臉細看,發現他師尊漂亮的眼睛裡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他覺得很奇怪。

從一開始就很奇怪。

顧劍寒很少會對他不耐煩,但是從他進入深閣以來,顧劍寒很多次都差點直接把不耐煩三個大字刻腦門兒上了。

剛剛還在對莫無涯冷言冷語,下一刻對他說話時的語氣就甜膩勝蜜。

方才還好好哄著他,現在下口咬得那麼重,卻像是一點都不心疼。

他現在抱著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師尊嗎?

聞衍看著他失神的雙眼,很小聲很小聲地喚了一句:“師尊。”

顧劍寒被他捧著臉,好看的眉蹙成憂愁的模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輕輕撲了下烏黑柔軟的睫絨,薄唇微啟,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然而卻一直啞然無聲。

“師——”

他還未說完,懷裡的人就突然湊上來扒住他的肩咬住了他的頸側,似乎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咬到他鮮活跳動的頸動脈。

饒是如此,洶湧的血液還是從他唇角汩汩地流到衣襟,染紅了大片大片黃白色的高階弟子製服,聞衍第一次發現顧劍寒咬人居然這麼疼,疼到幾乎讓他全身發冷,差點一下失去知覺。

空氣中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聞衍推不開顧劍寒,便隻能偏頭捂住口鼻,因此他沒看見的是,那群魔頭正因為他的血腥味變得隱隱躁動起來,尤其是莫無涯,甚至已經從軟墊上站了起來,展臂深吸這令人著迷的正統之力。

哪怕經過異世輪回,也依舊教人意亂情迷。

“師尊……你是想……要我死嗎?”

聞衍一隻手還與他十指交扣著,他輕輕摩挲他的無名指,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變得和顧劍寒一樣冰冷。

“我很……礙事嗎……”

“師尊……怎麼不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謝阿寒的款待!”莫無涯抬手輕撫自己右耳上的乳牙耳墜,朝聞衍笑眯眯道,“若是阿寒對你不好,師叔這裡的大門時刻為你敞開。”

聞衍護住顧劍寒的後腦,忍著疼痛回頭與莫無涯對視,他琥珀色的眼睛裡全然不見一點暖意,冰冷的仇恨和嫉妒如同陰翳一般占據了他的眼眸,至此,他才真正算是和莫無涯這個人——而不是這個角色——結下了梁子。

“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群魔頭都笑了起來,指著他不知道在七嘴八舌地說些什麼,然後便推推嚷嚷地走了。他本來就重傷未愈,現在又失血過多,耳邊嗡嗡的,聽不太清楚,隻是感覺到肩膀上似乎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砸了上來,比冷月峰上經久不化的冬雪還要刺骨。

可是頸側還是那樣痛,顧劍寒根本就沒有鬆口。

他覺得好累,好困啊。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可是要睡的話,一定是要抱住他師尊才能睡得著的。

聞衍不知道顧劍寒怎麼了,問他他也不說話,隻知道一個勁兒地咬,這種咬法完全不像是小貓故意和他玩鬨一般地咬,而是獵豹在捕獵時血腥又殘忍地咬,目的不是想哄他開心,而是要他去死。

“雪堂……”

我死了,你會開心嗎?

* * *

聞衍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冷白僵硬的、死氣沉沉的平機,他認得這是顧劍寒的床。當時他們睡過一次,覺得床板太硬,於是顧劍寒專程去司織坊買了好幾床軟褥回來,那價格,讓他出一輩子的任務,賺回來的靈石都不一定能買到。

床單換過了,沒有了顧劍寒冷冽微苦的蓮子香,床頂的那襲繡滿冷月紋的天青色紗帷也被撤下了,床欄上墜的那個八角玲瓏香囊也不知所蹤。

聞衍右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

頸側的異物感很明顯,他才服用過不少返生丸,數日之內再用丹藥或是其它治療術都是沒有效果的,於是大概隻能先上藥,用純白細布纏了幾圈。

好在顧劍寒的草藥也是高階極品的,很有效果,傷口愈合得很快,如今也不怎麼疼了。

身上的衣物也換了,沒穿外衫,軟褥上還搭了一層雪白的羊毛小毯,像是生怕聞衍凍著,窗戶也隻開了小小的一道縫,還用結界擋著大風。

旁邊檀木春凳上正燃著一盞黃粱香,高階安神香,之前顧劍寒也給他用過。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

顧劍寒去哪兒了?

聞衍掀開被子,隨意披了一件雪絨鶴氅在身上,戴上自己的黑框眼鏡,趿拉著那雙柴犬棉拖鞋四處找人。

他這次沒有借助手機的定位功能,隻是在落星閣內一間一間地尋找,他沒有故意放輕腳步,似乎就是想告訴顧劍寒他的態度,更何況落星閣就是顧劍寒的地盤,哪怕他放得再輕,顧劍寒想聽還是能聽得到。

他找遍了所有偏僻幽暗的角落,最後終於在冰蓮霧池中央的雪溪亭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那麼高傲那麼珍貴的師尊,此刻抱著一堆染血的衣服蜷縮在雪溪亭的角落,漂亮的貓眸裡淌著血,渾身痙攣似的發著抖,淚痕猶濕,披頭散發,忽忽如狂,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喪夫的瘋子。

聞衍看著他,身體還記得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楚,頸側的傷突然疼到無法言述,然而心卻驅使腳步迅速朝他飛奔而去,不管什麼愛與恨,也不管什麼對與錯。

他撲到他身邊抱住他,為他披上他剛剛用身體溫好的鶴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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