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聲、開門聲、腳步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遠遠近近的聽不太清楚。他的世界還是一片昏暗,似乎距離一切都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
然而即使是在這樣一種狀態之下,他卻始終覺得自己的心臟格外酸澀。他不知道那份酸澀從何而來,便一直想一直想,像回憶一個消散得太過迅速的夢境一樣。直到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身影,頎長而挺拔,站在寂寞的孤山之巔,憂鬱而悲傷地向他伸出雙手。
那是師尊——
還是他未過門的道侶。
“病人體溫為38.5攝氏度,脈率98次每分,呼吸頻率24次每分,收縮壓為130毫米汞柱,舒張壓為90毫米汞柱,大部分生命體征——恢複正常!這簡直不可思議!!”
聞衍艱難地睜開眼,似乎用了格外漫長的時間,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想,起初便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巷子中,方才又被莫名其妙卷入混沌的世界,最終會去往何方……大概率也不過是所謂的“回家”而已。
可是他的家不在這裡。
“兒子!”
明明重症監護室裡是聽不見外麵的聲響的,但是他卻仿佛隔著玻璃聽見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女聲。他垂眸往霧蒙蒙的玻璃外看,卻看見一個長發及腰的女人踏著高跟,撲在門口紅了眼,而她身邊站了一位他井不認識的男士,似乎正扶著她勸慰著什麼。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下意識聚集到她的耳垂上,卻看不清楚那裡是否墜有一副珍珠耳環。
他有些失望地閉上了眼。
這是夢嗎?
還是說……他如今才正是從一場大夢中醒來呢?
“Lorraine!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在外麵吵鬨無濟於事。小衍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你這樣會吵到他的!”
“你懂什麼?!那是我唯一的兒子!”鐘可竹一把打開他的手,直直地盯著病床上帶著氧氣麵罩、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聞衍,原本就紅透了的眼睛撲簌撲簌地掉下淚來,“為了和聞道博弈,這些年終究是我虧欠了他……阿衍變成現在這樣,全都是因為我。”
二十天前,聞衍突然在雲城大學門口的巷道口發生休克,不知為何在很久以後才被人發現,送到醫院就醫時已經錯過了最佳就醫時間。
但更奇怪的是,無論用什麼儀器設備都檢查不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聞衍的各項生命體征確實又在逐漸脫離正常範圍。鐘可竹趕過來的時候,聞衍已經基本停止了心跳,呼吸也極為微弱,幾乎是命懸一線。
她平時那麼強勢一個人,在經紀人工作上向來是以雷厲風行而著稱,心理抗壓能力也已經是金字塔尖的水平了,可在那一瞬間,看著多年未接觸的兒子就那樣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死屍一樣的時候,她幾乎是崩潰得不成樣子。
她能夠支付起最高的醫療費用,也追加各種巨額的感謝金專程去請有關方麵最為權威的醫生,大家都努力了,但凡有良心的醫生都不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眼睜睜看著病人死去。可到最後專家組也沒有辦法,隻能先轉移到重症監護室吊著一口氣,美其名曰再觀察觀察,但大家心裡都清楚,那位乾練的女士該為神經內科重症監護1175號病房裡的那個年輕人準備棺材了。
她這一輩子,未出嫁的時候和家族鬥,從眾多哥哥弟弟中間試圖爭取自己的最大利益,但最終還是為了家族的利益與聞家結成了姻緣。出嫁之後和夫家鬥,暗地裡處處和聞家的產業過不去,看著他氣急敗壞,自己心裡倒舒泰。她不願意回到那個冰冷而灰暗的家,卻把小聞衍一個人留在了聞道身邊。她以為聞道對自己的兒子尚不會良心泯滅,然而終究是她錯了。
是她錯了,她也自私,當年事業正在飛躍期,雇了保姆便疏忽了對聞衍的照顧。說聞道的過錯也不過是在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正是因為他們做父母的自私了一輩子,上天才會降下這樣的懲罰。
“你彆太著急,事情會有轉機。你看醫生的表情,一定是小衍身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奇跡。”
他扶著鐘可竹,替她耐心地擦去臉上的淚水,井且手法高超得不曾弄花她臉上一分妝容。鐘可竹重重地哽咽了一聲,抬眼看離病床最近的那位醫生臉上驚喜的笑容,二十天懸而未落的心好像終於能夠歇一歇了。
而病房內的聞衍對室外的一切渾然未覺。
他隻是閉上眼睛,儘量放空自己的大腦,在這座如同監獄一般的屋子裡讓自己成為一團漂浮的空氣,仿佛想要借此回到一片混沌的世界,回到與之相連的——那個有顧劍寒的世界。
沒有他,顧劍寒要怎麼辦啊。
那邊還是隆冬時分,冷月峰上風刀霜劍,一片苦寒。顧劍寒到底有沒有收到那對戒指,有沒有好好戴上,有沒有好好穿衣,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沒有在發了瘋似的滿世界找他?
拜托,千萬彆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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