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2 / 2)

中島敦的聲音響起,下一秒,他出現在少女身後,在看到我時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伊織姐!”

“敦。”我也微笑著喊他的名字。

陌生的少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中島敦,歪了下頭,頭頂的呆毛晃了晃,“敦,她是誰?”

“啊,忘了介紹了,”中島敦撓撓臉頰,揚起笑臉對她道,“這是伊織姐,她幫了我很多,我能進偵探社也是因為伊織姐的緣故認識了——呃。”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眼神不自覺地朝辦公室內飄了下,又乾咳了幾聲,最後索性簡短地總結了句。

“總之,我和伊織姐是很好的關係!”

隨即他看向我,“伊織姐,這是泉鏡花,偵探社的新成員。”

我看了看敦,又看了看泉鏡花。

啊……

這算是任用童工嗎?

中島敦的聲音很響亮,所以我還沒走進來,偵探社的大家就已經知道了門口外的人是我,於是等到我跨進門來時,便看到大家齊刷刷投注過來的視線。

“下午好,各位。”

“怎麼今天過來了?”

與謝野醫生正好從她的辦公室裡出來,看到我時口吻很是隨意的問了句。

我解釋了一下理由,順帶將自己帶過來的書送了出去,在我說完時,國木田先生正好接過我手中的書籍,他立刻扭頭看向某個方向,“外國人——難道說是太宰你之前提到的組織嗎?”

自我進來後,便一直安靜待在自己的辦公位上的太宰先生終於開口。

“可能哦——”

他微笑著,語氣卻顯得有些含糊。

“如果說,組合真的存在的話……”國木田先生推了推眼鏡,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那他們已經出現在了橫濱,說明已經在謀劃什麼——夏目小姐,多謝,你的情報很重要!”他扭過頭看向我,舉起手中的書,“我會好好的,並且會寫下我的讀後感。”

讀後感什麼的……就不用了吧,被這麼鄭重地對待,我反而會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隻是一本言情而已。

“國木田君把它當做空閒時的閒書就行了,”我說,“之前偵探社也幫了我許多,太宰先生前不久也救了我……”

“嗯?”

本來正翻著我的書的與謝野醫生看向了我,“夏目你又出事了?”

……這個“又”就很有靈性。

“是的……之前我在橫濱站遇到了咒靈,太宰先生也在。”

在我說完這句話後,我看到有幾個人交換了下眼神,一副發現了什麼的模樣,但是卻沒有開口說什麼。我裝作沒有注意到,拿著最後剩下的一本書,走到了太宰先生麵前。

本來反坐在椅子上,撐著臉搭著椅背的太宰先生在我靠近的時候換了下坐姿,算不上正襟危坐,但的確顯得比剛剛要正經了些。

他微仰起頭來看我,我垂眸與那雙鳶眸對視。

這是自那天橫濱車站事件之後我再次見到太宰先生。

最初是因為我自己沒有出門,連橫濱都沒去,自然也不會到偵探社,至於後來,隻是單純的碰不上而已,倒不是有意躲避之類的。

正如待在咒術高專的時候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忙,太宰先生身為偵探社的成員,就算喜歡偷懶,但本質上隻是因為他的智商讓他省去了許多常人會有的無效流程,並不是說他真的把任務拋在了腦後,所以他很多時候也不在偵探社。

而我回橫濱的次數裡,也不是次次都會去見偵探社的大家,僅有的幾次其實見到的人也不全,就像這一次那位江戶川先生也在出任務一樣,我隻是剛好在這幾次裡都撞上了太宰先生出任務的時候。

於是自然而然地,每一次也都沒有見到他。

現實不是電視劇,也不是,不是每個人都總是會那麼恰好地遇到相遇的機會,所以需要人自身的主動性,就像朋友也經常需要事先約好時間,才能夠湊到同樣的空閒時間一起出行玩耍。

當我不再嘗試收集太宰先生的消息,也不再小心翼翼試探著靠近的時候,錯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那天多謝太宰先生了。”

我說著,已經準備彎下腰來道謝,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太宰先生卻在此時朝我伸出了手,我動作一頓。

因為繼續下去的話,我的額頭就會碰到他的手心了。

“欸,是我誤會了嗎?”

做出這個動作的太宰先生眨了眨眼,笑得若無其事的模樣,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伸手阻止了我原本的動作。

“我以為那本書是夏目君打算給我的——”

“……不,沒有誤會。”我將手中的書放到他手掌上,“的確是想給太宰先生您的。”

我的視線掃過他唇邊的笑,最後落到注視著我的鳶眸,腦海裡此時閃過的卻是之前歸還鋼筆時他錯開的視線。

……我大概永遠學不會太宰先生這樣從容地在各種態度間轉換的本領。

晃了晃神,我收回思緒,繼續說了下去,語氣平靜。

“不過,不是什麼文學作品,隻是更為通俗普通的言情,太宰先生隨意看看就行。”

“若我真用“隨意看看”這個態度來對待的話,未免就有些太不尊重夏目君的作品了。”

幾乎是在我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便微笑著否定了我的話。

“夏目君能夠讓雜誌社選擇自己的作品出版,而且出版數目比之大部分新人都要多,就足以證明夏目君的作品很優秀了,所以……”停頓了下,他垂眸了瞬,眼睫顫動,落下弧形的陰影,聲音愈發的低沉,“……再可惡的人,也不值得作者在言語中這樣過於的貶低自己的作品。”

話落,他複又抬眸,笑容洋溢地道:

“總之,我會好好看的,這樣才不辜負一位作者的心血嘛。”

“……嗯。”

我想我此時的語氣一定是乾巴巴的,因為除了這麼乏善可陳的應語外,我一時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有到可惡這步嗎?

沒有的。

但是……

我停止了自己繼續往下探究的想法。

萬幸,偵探社裡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氣氛不至於變得僵硬。

“其實從那次案件裡知道夏目君有在寫後,我在好奇之下就去看了,沒想到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呢。”

穀崎直美拉著我交流感想,她翻到某一頁,指了指上麵的人物。

“關於這個人物,其實我一直在想,她對自己的姐姐就是單純的嫉妒憎惡嗎——”

我看向她指的名字,發現她已經翻到了女主角妹妹出場的章節裡,我想了想,開口,“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但人的情感是很複雜的,有的時候自己所認為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不過……也不一定是假的。”

其實這屬實是一句廢話。

不過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我感覺穀崎直美隻是想分享她的想法,而不是真的需要我這個作者去給她的想法下定義,決定是錯還是對。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我這麼說了之後,穀崎直美的眼神更亮了,她抓住了我的雙手,眼神閃閃發亮地靠近我。

“我想,妹妹其實也是有所愛姐姐的,姐姐在這個家族裡是她唯一能夠看進眼中的存在,隻不過——”她鬆開了我的手,撲向了旁邊也在翻看的哥哥穀崎潤一郎,“她的愛是傷害呢,完全比不上直美對哥哥的愛不是嗎,直美一點、一點都不想哥哥受傷害哦~”

蕩漾的尾音讓下意識抱住妹妹的穀崎潤一郎手忙腳亂,麵紅耳赤。

我:“……”

眾人:“……”

其他人要麼埋頭乾自己的事,要麼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一樣翻看,中島敦急急忙忙地捂住旁邊泉鏡花的眼睛,結果泉鏡花冒出一句:“我聽到了。”然後中島敦一臉恨不得自己長了四隻手的表情。

我則起身去找與謝野醫生。

與謝野醫生在翻檔案櫃。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我問,然後她指了指下麵的櫃子,告訴我要找哪些文件。我蹲下身拉開對應的櫃門,找到她要的文件後,仰頭舉給她。

“給。”

她低頭接過,但視線卻定在了我脖子處,發出輕咦聲。

“夏目你——”她彎下腰來,手放到我衣領口,“可以看看嗎?”她問,得到我的同意後,把本來被擋住的飾品露了出來。

“啊……”

她眨了眨眼。

“你買的?——不,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買這種,所以……男朋友?”雖然是問句,但她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我也眨了眨眼。

“對。”

才說完,我就感覺背後紮得慌,扭頭看去,發現好些人都在看我。

雖然有些移開了視線,但也有被我抓到了的。

比如泉鏡花。

“敦,你剛剛在看她。”

中島敦:“……對、對不起!”這句道歉是他臉紅著對我說的。

我忍住笑:“沒關係。”

不如說,中島敦被自己的同伴暴露的窘態反而緩解了我本來會有的尷尬。

“這個是咒具嗎?”

“……應該是。”

不隻是我在回答前停頓了下,偵探社也有一瞬間的沉默。

因為問出這個問題的,是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太宰。

他聽到我的回答,拍掌合十,麵露燦爛微笑。

“啊,讓我猜猜,五條君說的應該是,它可以保護你,對嗎?”

與謝野醫生抱臂,“你到底想說什麼,太宰。”

“真是尖銳的語氣呢,不過我不是要乾什麼壞事哦,”就算是被與謝野醫生用質問的語氣對待,太宰先生臉上的笑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我隻是覺得,如今組合的人包括他們的計劃都在暗處,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借用咒術界的東西,說不定能夠出奇製勝呢。”

他轉而看向我,語氣聽起來溫和而誠懇。

“夏木君,我可以仔細看看嗎,這樣我對要找保護類咒具也能有個大概了解。”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可以。”

偵探社的大家都是我認識的人,如今有其他勢力疑似盯上了他們,我希望自己能夠幫上一些忙。

我低頭取下脖子上的choker,把它遞了出去。

其他人圍了過來。

“這就是咒具啊,還是第一次見到,感覺和正常的飾品沒什麼區彆。”

“是啊。”

太宰先生嘴角噙著笑,輕柔地接上圍觀人的話,“沒有太多的咒力波動,的確看上去和普通的飾品差不多呢。”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窗戶邊,說是對著太陽能看得更清楚一點。

又因為他說有些問題想問我,所以我也走到了窗戶邊。

他問我,戴上之後是什麼感覺,又問了一些其他的小問題,其實並沒有涉及到我什麼隱私,隻是問得過於的瑣碎而已,我都不知道這些問題到底能夠幫助他得出什麼結論來。

我隻能肯定的是,這些問題的確符合他的目的,而不是圍觀群眾以為的借助問題和我聊天。

不過這種尷尬期是難免的,除非我一直不和偵探社的人來往,但是因為偵探社的大家又並不會明麵上追問我,所以隻要努力臉皮厚一點無視掉就行,時間總會衝散一些的。

在我以為他還會繼續問下去時,他突然停住,轉而看向窗外。

“啊,是五條君呢。”

我順著他的視線往外,也看到了從人行道對麵走過來的五條悟。他手裡提著什麼,在穿過人行道後,停住腳步,仰頭準確地朝我們所站的這個方向看過來。

隔著一麵玻璃,他們倆的視線對上了一瞬,然後五條悟才看向我,眼罩下的唇勾起。

“是來接夏木君的吧……”這麼說著的人,收回視線,將手中拿著的飾品遞還給了我,“連去哪裡,現在在哪裡都知道,”他停頓了下,朝我露出微笑來,“感情很好呢。”

本來正將choker重新係回到脖頸上的我動作一頓,抬眸深深看向他。

“……太宰先生有觀察出什麼來嗎?”

“當然有。”

“我可以知道嗎?”

“可以啊,”他說。

初冬下午的日光並不濃烈,落到他臉上時,似乎連那雙鳶眸都沒有照亮。

但也因為如此,那揚起的笑便在記憶裡顯得如此的清晰,還有意味深長的口吻。

“保護,其實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禁錮吧。”

**

因為太宰和夏目伊織在窗邊的交談,所以五條悟的到來,以及他和夏目伊織表現出來的親近並沒有讓偵探社內的人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來,但是等到兩人離開後,偵探社內立刻就變得熱鬨了起來。

“雖然說上半張臉被眼罩遮住了,但是應該長相很出眾,”抱著文件的事務員,同樣也是社長秘書的春野綺羅子語氣深沉,“我覺得,說不定比太宰先生都還要好看呢。”

“兩個人氣質不同吧,”穀崎直美手指抵著下顎,瞥了眼坐在辦公桌旁,對眾人火熱視線視若無睹的太宰,“也不能簡單的說誰的相貌更好吧……”

比起其他旁敲側擊的人,與謝野晶子更直接一點,畢竟身為偵探社唯一的醫療人員,她不需要害怕誰。

“太宰。”

她屈指敲了敲桌麵,“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看著將書覆蓋在臉上,靠著椅背仰躺著一動不動的太宰,挑了挑眉,“挑撥離間?故意破壞?”

不等他給出回答,她便自己先否決了。

“不,比起這個,反而更像是提醒。你發現了什麼?”

太宰的聲音從書底下傳出,輕飄飄的,口吻隨意,“說不定隻是我故作深沉呢。”

“那你是嗎?”與謝野晶子反問,“連夏目的作品要出版的數目都知道,你會為了故作深沉說些沒意義的話嗎?”

太宰沒說話,仿佛在瞬間睡著了般。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來了,與謝野晶子想,不過既然太宰沒有做出其他行為,說明這件事情不算嚴重——或者說,不會真正傷害到夏目伊織的人身安全。

於是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她很清楚,隻要是太宰不想說的話,那就沒有人能夠從他口中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