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平兒和齊兒兩個家生子兒,今天都告了假回將軍府與家人偷空團聚去了,隻能我來。
茶房的小丫鬟睡得迷迷糊糊,我把她弄醒,才發現大火爐不知何時熄了,裡麵的水隻剩點餘溫。
趕緊叫她把火點燃,燒好了水,同我一起倒在大木桶中,兩人提著木桶,才到院門口,就看見清兒端著一個小盅進了正房。
“喂!”
我又著急,又不好叫名字,又端著水沒法上前,隻能大喊一聲。
清兒渾然不覺。
示意茶房小丫鬟,一起先把木桶落在地上,我便提著裙子衝了上去。
清兒端了滿滿一盅醒酒湯,所以走得不快,我將將在臥房的門口抓到了她。
“彆進去!”我一邊打手勢阻止清兒,一邊輕聲對她說。
“誰在外麵?”
臥房內的響動停止了,王熙鳳啞聲問道。
我連忙大聲回道:
“不妨事,是春兒抬著浴桶進來,差點弄灑了,才喊了一聲,驚擾二奶奶了。”
沒人回答我,隻聽一陣窸窸窣窣,夾雜著賈璉的笑聲。我不敢再聽,連忙往門外走。清兒把湯盅放在桌上,也悄悄溜出來。
然後打發走小丫頭,再悄悄把浴桶抬進去,這次我和清兒動作都很輕,桌上蠟燭的火焰都沒動一下。
次日不是我值班,我好好地睡了一覺,自然醒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了,估計是七點多了。
在這個時代,七點多算起得很遲了。
遲又怎樣,反正我休假。
不慌不忙地梳洗完畢,吃了昨日平兒回來留給我的海棠糕,我方慢悠悠地踱出房門。
一出門,就看見清兒在正房廊下跪著。
我大驚,四顧看了看,並沒有其他人,便趕到清兒身邊,低聲問道:
“姐姐這是怎麼了?”
清兒抬起頭看我,眼睛紅腫:
“我也不知道,今早起來,二爺先去給老爺請安了,他一出門,二奶奶便叫我過去,問我昨晚不睡覺,在門口晃悠什麼。”
我心下疑惑:“昨晚你除了在臥房門口遇見我那次,可還去過上房?”
清兒雖然在某些方麵有點兒脫線,但仍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不然也不會一直貼身伺候王熙鳳。
但是若隻去了那一次,為什麼王熙鳳卻隻罰了清兒,而不罰我?
我按下心中思緒,且等著清兒的回話。
清兒把嘴唇咬得發白,愣了一會兒,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好妹妹,這兒人來人往的,你且回去吧。我心中已經有了思量。”
雖然來的時日不長,我已經深知了王熙鳳素日的性格。若被她知道我和受罰的人在這裡閒聊,我們兩個都要再遭殃。
點點頭,匆匆去了,我心下惻然,不住回頭。
年關將近,都中天氣雖然不太冷,但風刮得刀子一樣,和江南迥然不同。
清兒卻低著頭直直地跪著,好像根本沒看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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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身邊,時刻至少要有兩個大丫鬟跟著。平日我們四個值班,為了防止時間太長了,人在疲倦中犯錯,一般是兩個人負責白天,兩個人負責夜裡。
昨日平兒和齊兒家去了一整日,我和清兒便也忙了一整日。
所以今天白天和夜裡都是平兒她們兩個,我和清兒可以自在一日。
本來清兒和我約好,今日要出府後門一起去不遠處的集市逛逛的。
但是如今,這約定顯然是告吹了。
我雖沒什麼事,也沒了出門逛的心情。隻把自己關在房中,心神不寧地對著一小筐繡線發呆。
王熙鳳有事便要立即解決掉,所以處罰清兒的起因,應該就在昨天。
仔細回想昨天的細枝末節,但是經過一晚,記憶已經稍有點模糊。
比如昨日清兒穿了碧色的褙子,我還大體記得,但若問她戴的什麼首飾,裙子上繡了什麼花,我便想不起來了。
如果有日記本就好了……
突然觸及了記憶中最恐懼的那個片段,我胸口狠狠一痛,好像心臟被人血淋淋地捏了一下。
不能想。
我心神一凜,強迫自己鎮靜地繼續思考眼下的事情。
就算有了日記本,我也不可能去記同事裙子上的刺繡花樣。
更何況,絕不會再有日記本。
昨天王熙鳳醒來,賈璉已經出門去史侯爺家了。白天一直在賈母院裡接待客人,我和清兒幾乎一句話也沒說。
晚上回來……
如果隻是因為扶了一下賈璉,就惹得王熙鳳大動肝火……
不會吧?
我覺得這有點離譜,但是實在是沒有其他理由了。
我把這件事重新梳理了一遍,一直想到今天早上。
然後我覺得自己真傻。
剛才我問清兒是否後來又去了上房,她明明點頭了!
是我太執著於用自己已知的後續劇本解決問題,卻忽略了彆人可能已經早知的解題重點。
我又在習慣性自以為是了。
把解謎會變成了反思會,我自己在心中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方拈起了一縷繡線,準備給新年要做的香袋兒上的圖案配個顏色。
清兒卻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如詩不成,罰依金穀酒數。
如果鳳姐姐也這麼罰就好了。
ps 最近幾天會把本文大修一遍
pps 5-19已修文,更改了女主的基礎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