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斂樺動作頓住, 卻沒有插話, 隻是靜靜傾聽。
這稍稍給了簡宜光一點信心支撐，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依然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已經不奢求永遠，我隻要這輩子, 不到死不分開……不, 就算死了，也想埋在一起。”
“可以嗎？”
“……我在向你請求。”
自從回到這個世界以後，柏斂樺就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簡宜光。所謂狼狽不僅是指外表，更是指內心。
簡宜光麵色十分蒼白，他沒有什麼激烈的動作，隻是表情頹然, 聲音嘶啞的這麼說著，但卻讓人無法忽視他話語中透露出來的祈求之意——這是他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候, 脆弱到仿佛柏斂樺如果拒絕他的話, 他就會徹底崩潰。
係統默默感歎：“又徹底栽了一個反派君……沒救了沒救了。”
柏斂樺：“……”
不, 等等？
柏斂樺突然疑惑：“係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你知道簡宜光最終會放棄, 所以你才一點都不擔心我會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以後的任務不能完成……你能夠預知反派的行為？”
係統高深莫測的開口：“不不不，我隻是對於反派君永遠不會動手傷害你這一點, 有絕對的信心而已。”
“說的再天花亂墜、冷酷無情，到實際去做的時候……你看, 這不就打臉了。”
“溫拂是, 簡宜光當然也是。”
柏斂樺：“？？？”我竟然一時之間分不清, 你究竟對反派君們懷有的是怎樣複雜的感情？這看起來像是在說好話, 可是聽這口氣，又很像是在嘲諷？
“係統你莫不是反派君們的……”
係統被柏斂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由緊張：“誒，反派君的什麼？”
“黑粉？”
係統：“……”
噫，萬萬沒想到它居然還有被宿主噎到啞口無言的一天？
係統轉移話題，不答反問：“那宿主你要答應反派君嗎？”
柏斂樺不解：“你什麼意思？”
“事實已經證明，簡宜光根本沒有向宿主你動手的能力，隻要他愛著你一天，他就永遠不會傷害你，那也就是說，其實簡宜光對宿主你不再有威懾力，或者說，他能夠產生的威脅已經被減少到最小。這意味著……即便是要完成白月光回歸、拯救世界的任務，宿主你也未必需要答應簡宜光。”
“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把簡宜光吃的死死的……這個世界你甚至可以躺贏，隻要簡宜光此後沒有再對世界產生危害，他死的時候，宿主你的任務也就能自動完成。”
柏斂樺：“？？？”厲害了我的係統，你是認真的？這是在試圖教唆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對情緒失控的反派君置之不理，不聞不問？
係統你渣的程度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啊……
這會兒他是真的搞不懂係統對反派君的態度了，或許黑粉的粉字可以去掉了？真是善變。
這樣對比起來，看來係統對他還不是太坑，已經算是真愛了。
柏斂樺歎口氣：“我覺得我沒法對簡宜光放著不管，好歹也是自己一手救出的反派，他這樣我看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把我上個世界對溫拂的感情給封印了，所以我現在無從對比，這種感覺到底是不是喜歡。”
“但至少，簡宜光對我來說，肯定還是不同的。”
柏斂樺一邊內心與係統對話，一邊看向反派君。注意到柏斂樺的視線，簡宜光不自覺鬆開了抓住柏斂樺的手。
——他都忘了，柏斂樺一向不太習慣和彆人有身體接觸。事實上，剛才能得到他的主動擁抱已經實屬意外。
柏斂樺卻趕在簡宜光徹底收回之前，主動握住了簡宜光的手腕。
“我不知道我麵對你是什麼感情。”
“或許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我的心和彆人不一樣……但至少，在這個世界裡，你對我來說就是最特殊的。”
“我不確定我願不願意喜歡你，但是我知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一直在你身邊，陪你走過這一生。”
“我可以允諾，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突然離開。”
係統悄悄鬆了口氣：“看宿主你對反派君這樣，我就放心啦。”
全部注意力放在簡宜光身上的柏斂樺疑惑：“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宿主你聽錯了。”
……
從那天過後，簡宜光徹底停止了他的計劃。
本來準備假死遁的一乾東西用不上了不說，他還想順手把所有研究相關資料都銷毀掉，但是被柏斂樺阻止了。
柏斂樺覺得簡宜光花費那麼多心血才研究出這些進展，就這麼丟棄太可惜，也沒必要。完全可以把其中有用的內容拆分成不同部分，以後找到合適的借口拿出去，不但又是一項項新的研究成果，更說不定在哪方麵就能派上大用場。
簡宜光被說服了，或者不如說，隻要是柏斂樺講的，他都願意聽。
之前被簡宜光以佛係態度對待的“如何用精神力取得隱形效果”的課題，也被他們重新撿了起來。
不再劃水摸魚的簡宜光的戰鬥力是驚人的，他們真的很快就取得了相應成果。
柏斂樺也由此結束了研究間生活，並且獲得了新的身份。
——感謝簡宜光的研究報告，反正他當時震驚世界的出場方式，如柏斂樺所願，完全可以用課題內容成功解釋……這樣彆人說起他來，頂多是稍稍驚歎他不學自通掌握了隱形的本事有點神奇，而不會再被當成珍稀動物圍觀。
尤其後期在這個項目中，他不僅作為被研究對象存在，還兼任了簡宜光的研究助手這一身份……多虧了雙S 的精神力，讓他學起東西來還算容易上手。
在簡宜光的幫助下，糊弄完身為失蹤人口的身份問題後，柏斂樺從研究所得到了一份不菲的酬勞，並且被破格吸收為研究所的見習研究員，就負責跟著簡宜光，給他打下手。
柏斂樺不由心頭感慨萬千，這兜兜轉轉，他又重新回到了這個身份，不過一切卻又從根本上不同了。
跟之前他引起轟動的那個新聞不一樣，這個科研成果的彙報消息曝光渠道更正規，資料也更詳儘，甚至因為牽扯上了簡宜光這個名人被不斷播送，柏斂樺的容貌、名字也因此反複出現，他一時之間多多少少也有些知名度了。
遠離主星的低等星，一家小餐館的老板正在調試立體光幕的信號。
他們這個星球發展的速度比較遲緩，星域網因為配套艙位和頭盔售價太貴而普及率並不算太高，偏偏人們對於外邊的消息又十分好奇，所以對於小門小店來說，設置好一個立體光幕傳送星域網上的熱門消息不失為一種攬客的好辦法。
或許就因為你多了這一項娛樂活動，客人便會選擇留在你這裡，而不是扭身去彆家，時間長了，還能穩定客源。
沒辦法，在低等星做生意，就是要這麼精打細算。
老板姓齊，他正思考一會兒飯點時選擇什麼內容投送在光幕上比較好，就無意間看到了有關簡宜光的新消息。
簡宜光啊……鬼使神差的，他不由點進去細看。
於是除了簡宜光以外，他發現自己還看到了一張曾經熟悉的麵孔。
還有這個名字……柏斂樺，這不就是那個曾經突然消失的見習研究員嗎？
——沒錯，這位齊老板，原本也是研究所的一員。
他因為當初在項目組裡不是主要負責人，在簡宜光身上沒動手做過幾次實驗，所以懲罰算輕的，隻是丟了研究所的工作。
可惜後麵他再去找其他私人實驗室的工作時，因為履曆原因，人家一聽他是從研究所退下來的，肯定參與過當初針對簡宜光的研究，哪個都不要他。
簡宜光的地位上升的太快，那個時候就已經讓人仰望了，他們這些曾經肆無忌憚在他身上做實驗的人，名聲也隨之變臭。
有時候，他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甚至會產生疑惑，這樣的家夥，這樣給一點機會就能驚豔全帝國的天才，真的曾經在他們那些人的手裡受儘折磨嗎？他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離奇。
實在混不下去，齊老板隻好脫離科研相關領域，最後甚至不得不離開主星來到這個偏僻的小星球謀生，日子過得不算輕鬆。
——當初他們研究所的人就百分百確定，簡宜光的失蹤與這個叫柏斂樺的見習研究員脫不開關係，可後麵簡宜光再回來的時候，卻不見柏斂樺的消息。
他們還都以為柏斂樺因為種種意外或許已經死亡……沒想到時隔多年，又重新見到這個人出現在簡宜光身邊。
齊老板怔怔的看著光幕上意氣風發的這兩個人，猶豫了半天，最後深深歎口氣。算了算了，今天中午的時候，就放這個吧，彆的不選了。
也算是儘微薄之力替這兩個人在他們星球宣傳一下功績，……雖然他們本人可能並不在意。
……
簡宜光終此一生，在明麵上，都是一個符合公眾定義的好人，一個逆襲的國民榜樣，被大家所憧憬追隨。
沒有人知道，被載入史冊大加讚揚的簡宜光，其實內心裡曾經藏過一個毀天滅地的念頭。
而柏斂樺，作為他此後一生的科研助手、合作夥伴，一生同樣傳奇。無論是他最初走入大眾視野時富有故事性的出場方式，還是他僅次於簡宜光的強大精神能力，都讓人津津樂道。
最後也如簡宜光所願，即便是在後世，在後輩口中，他們兩個也永遠不能分開。提起一個，就必然要提起另一個。
——他們每一個成就上麵，都寫的是兩個人的名字。
柏斂樺做任務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如此出風頭。
係統不由調侃他：“宿主，你這也變相的完成了自己不默默無名、要震驚全世界的心願呀。”
emmmm……好像是的。
可柏斂樺一想到自己當初在本世界那坑爹的出現方式，就覺得自己還是想暴打它。
……
簡宜光在彌留之際，沒有留下任何話。
他隻是看著柏斂樺靜靜地笑，眼睛都舍不得眨，神態溫和又平靜。
柏斂樺看著這樣的簡宜光有些出神。
其實，如果不是人生中發生了那些變故，刨除掉偏執這一點，以簡宜光本身的性格而言，他也是個溫柔的人。
這一生，簡宜光都沒有問過他一句“你喜歡我嗎”。大約是真的覺得有了陪伴就已經足夠。
於是柏斂樺主動湊到他耳邊：“跟你講一個秘密。”
“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的。”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剛剛結束完一次實驗，腦袋上受了傷。我主動幫你擦藥，卻因為笨手笨腳，擔心弄疼你，問你痛不痛。那一刻你注視著我的眼神呀……讓我當時就覺得，我想救你出來。”
——哪怕不為任務。
……那是困獸看見了希望的光。
那眸中一瞬間爆發的光彩，沒有人能夠對它無動於衷。
“我覺得，那應該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心動。”
等到簡宜光麵帶微笑，握住柏斂樺的手離開人世以後，柏斂樺在這個世界的任務也隨之徹底結束。
係統迅速發來提示：“白月光回歸任務進度到達百分之百，恭喜宿主，您已經在本世界成功完成從一朵純白無暇白蓮花到一片清透皎潔白月光的進階，晉級成為一朵安靜如蓮的白月光，成功散發聖潔的光輝感化反派，徹底完成本世界係列任務，可以脫離本世界，進入下一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