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1 / 2)

重慶公寓 僵屍嬤嬤 6141 字 4個月前

我想這是我人生最得意的一段時光,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都已儘在掌中,金錢,名譽,社會地位,汽車洋房……飛黃騰達的滋味有多風光呢?被眾人簇擁追捧,送上雲端,那種快感比我第一次跟女人上床得到的歡愉還要刺激厲害。

你好,謝先生。你好,謝老板。

我喜歡他們同我說話時小心翼翼,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殷勤、奉承、諂媚、卑躬屈膝。隻要略施好處,他們就像狗一樣搖擺尾巴,連連道謝,有趣極了。

沒錯,這都是出賣了我最好的朋友得到的,但我不後悔。隻是偶爾夜深人靜,麵對良知的叩問,心裡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黢黑的陰影似要將人吞沒。

但我不後悔。

溫琰來到身邊填補了空虛,我終於擁有可以分享成功果實的親密夥伴,滿足感得以加倍。隻要她在這裡,我犯下的一切罪惡都被消解,哪怕自欺欺人,執意將她當做與我一起背叛友誼的盟友,我不再孤軍作戰,心中有了安慰,踏實穩妥。

從民國二十八年到二十九年,我和溫琰在上清寺過著細水流淌的日子,長相廝守不過如此。富足帶來安定,幾乎每一天都令人愉悅,隻要不去細想這些快樂其實建立在青蔓和秋意的痛苦之上。

大抵時間久了,各人過各人的,他們漸漸會把我們淡忘吧?也許多年後偶遇,時過境遷,彼此還能坐下來敘舊呢?

你看,我寬慰自己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

隨光陰推移,從夏到秋,從秋入冬,我的心愈發篤定。就算青蔓和秋意找上門來我也毫無所謂,底氣來自於溫琰的依賴和信任,她隻認得我,隻與我親近,誰都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除非有一天她恢複了神誌,忘恩負義背身而去,那樣的話,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樣想來,倒寧願她永遠不要清醒。

自從有張婆婆照顧家裡,為我省出許多空閒和時間,溫琰也養了許多動物,小雞、小鴨、小兔子、還有貓和狗,不再對我寸步難離。

見她如此,我以為自己離開兩三天應該不成問題,於是有一次去外地出差,回來發現她對我熟視無睹,既沒有發脾氣,也沒有哭鬨。我還以為她進步了,沒想到回房間一看,她竟然報複性地把那堆動物全放在我的床上,拉得到處都是。

還有一次,我答應陪她吃飯,可臨時有個牌局,回來晚了,她就在我的書房搗亂,把合同折成紙飛機,一架一架,從窗口往外丟出去。

我真的有點生氣了,將她訓斥一頓,沒等說完,她冷著臉扭頭跑掉。之後好幾天不理不睬,隻要我出現,無論她在小餐廳吃飯還是院子裡蕩秋千,都會立刻走開。

麵對如此任性且不講道理的祖宗,我還能怎麼樣呢,哄唄。

溫琰最愛玩的一個遊戲就是被我抱起來,拋向天空,然後穩穩接住。要趁她蹲在地上玩泥巴時,突然襲擊,這樣她來不及反應,瞬間投入遊戲當中,又叫又笑,很快便把記恨我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了。

那次以後,我發誓再也不會對她說一句重話。

這樣的相處,外麵有誰相信呢,都以為我金屋藏嬌夜夜春宵,可我卻一直在做和尚,而且是得道高僧。與自己喜歡的姑娘同在屋簷下卻不同房,就算同房躺在一張床上也絕沒有香豔裸露的畫麵,我真該為自己頒一枚聖人勳章。

有時陪溫琰歪在沙發裡發呆,落日斜照,細微的灰塵在光影裡翻飛,這場景十分熟悉,我突然就記起小的時候,有一天我們四個擠在床上午睡,睡得昏昏沉沉,醒來周遭靜得出奇,仿佛已經過去一生那麼久,揉揉眼睛,看見胡蝶似的枯葉落在窗台邊,我們伸手去搶,嬉鬨起來,一張葉子也能高興好久。

我心裡有點疼,透不過氣,垂眸看著溫琰,她安靜乖巧地待在這裡,就跟從前一樣,什麼都沒變,我的慌亂得到撫慰,心魔埋入深淵。

就這樣過了一年,我與溫琰神仙眷侶的生活竟然隻有一年。

1940年5月的某天,張婆婆去江北看望女兒和外孫,早上出門,傍晚回來,經過市區,誰知竟然碰到了青蔓。

我能夠想象青蔓從她口中得知溫琰被我藏在家裡的表情,一定堪比五雷轟頂。

虧得我對張婆婆不錯,顧念她老人家提著大包小包去江北,便讓司機開車送到碼頭,傍晚又在那裡等著接人。絕沒有監視的意思。司機很醒目,聽到她和青蔓的談話,偷偷找地方給我打了個電話。

該來的總會來,我靜坐沙發抽半支煙,不願束手就擒,當即帶著溫琰離開公館,離開上清寺,暫且安頓在道門口一處寓所裡。

雖然這次讓青蔓撲了個空,但她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憑借和梁孚生的關係,找到我在重慶的房產並不難,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琰琰突然換了新住所,不習慣,夜裡鬨著要回家,我帶她出門逛夜市,吃串串,吃麻辣水八塊。

小販肩挑梆梆糕,一邊敲竹綁,一邊沿街叫賣。溫琰許久沒有在外麵逛過,蹦蹦跳跳興奮得很。我們到沙咀觀看雜耍演出,河北來的江湖馬戲班,圈一塊地搭建布棚,由孩子們表演雲梯、鑽圈、頂碗,班主登上三四丈高的杉木杆,站在僅有碗口大小的杆尖上表演金雞獨立和王八曬背,沒有保護措施,玩命一般,全靠真功夫。(1)

如此驚險刺激,引得觀眾連連叫好,溫琰原本也歡呼著,這時見兩個孩子耍高空秋千,嚇得“啊”一聲,大喊:“小娃娃!危險!”

我嚇一跳,看她準備上前阻止,趕忙攔住,拉走。

“生氣啦?為啥子?”

溫琰皺眉,惡聲惡氣:“弟弟、妹妹!”

她大概想說,都還是些娃娃,怎麼能用他們掙這種不要命的錢。

“雜耍嘛,觀眾愛看才會打賞,有了賞錢才吃得上飯啊。”

溫琰不讚同,氣得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