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奶奶給她帶上的小手機屏幕正一閃一閃的。
是電話！
慢慢撲了過去，按下接聽鍵的一瞬間就喊了出來：“奶奶！是奶奶嗎？”
“哎，是奶奶。”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不是院長奶奶是誰，她樂嗬嗬地數落慢慢，“慢慢沒看名字就接電話啦？多危險呀！萬一是陌生人怎麼辦？”
明明看不見院長奶奶的臉，但不知道為什麼，慢慢眼前好像出現了那個帶著慈祥笑容的老人，她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我知道是奶奶！”
隻有奶奶才會給她打電話呀~
院長奶奶笑著應了一聲，又開始關心起慢慢的飲食起居來。
雖然她們每天也都追著看那個什麼直播，但畢竟現實中還有許多事要忙。
而且，她們擔心慢慢吃不好、睡不好，這樣的心情，並不因為看得見直播視頻而消失。
這也是為什麼院長奶奶會在慢慢的書包裡，給她塞上一個小電話。
慢慢也明白這份關心，小不點掰著手指頭，恨不得把每一頓吃了什麼，每個東西是什麼味道，都和奶奶說得清清楚楚。
她還問起了福利院的小夥伴們：“大家最近好不好呀？”
院長奶奶知道慢慢說的是她在福利院的小夥伴，很多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孩子至今還沒有找到家庭，並不是因為他們性格有問題，而是因為他們生理上有一些疾病。
這些沒有辦法找到領養家庭的孩子，福利院會負責他們上學教育的問題，但除此以外的事情，他們也很難找到方法解決。
因為，不是誰都願意和有疾病的孩子一起玩耍。
——除了慢慢。
她總是笑眯眯的，誰來找她玩她都不會拒絕，還常常主動拉著其他孩子一起玩耍。
有些孩子可能說話都無法說清楚，但慢慢一點也不急，有時候幾個孩子湊在一起，樂嗬嗬地就過了一下午。
院長奶奶笑著回答她：“都好呢，就是大家都想慢慢了呀，天天都問我，奶奶，慢慢怎麼還不回來呀？
我說，慢慢上電視去啦！
大家都特彆驚訝，覺得慢慢特彆厲害呢！”
慢慢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揪揪：“我也想大家啦！”
那邊院長奶奶又逗了她幾句，小不點的笑容就一直沒落下來過。
裴淮舟路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慢慢抱著手機，對著上麵的屏幕傻笑。
“慢慢？”他沒看清屏幕上的顯示，還以為她在玩什麼東西，“帳篷裡麵黑，要不要拿出來玩？”
慢慢轉過頭看到他：“叔叔！”
她爬起來，向他揮了揮屏幕亮起的手機：“我在打電話~”
原來是打電話，裴淮舟點點頭，放下心來，打算也回自己的房間去。
慢慢卻叫住了他。
小不點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叔叔，要不要和院長奶奶說話呀？”
-
裴淮舟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慢慢的笑容迷惑了，才會跑過來接電話。
剛拿起電話，他就感覺自己有些尷尬。
……用什麼身份去接這個電話呢？
畢竟他隻是個綜藝搭檔？
他思緒有些混亂，下意識忽略了慢慢話裡的那句“院長”。
小小的電話在掌心裡顯得有些袖珍，它上麵脫落的漆點、老式的鍵盤都告訴裴淮舟，這是一個很有年紀的手機。
電話那頭傳來和藹的問候：“你好，我是市福利院的院長，我姓蘇。”
市福利院？
裴淮舟遲疑了一下：“蘇院長您好，我是慢慢的臨時爸爸裴淮舟。”
他心裡慢慢浮上一個猜測，但他卻不敢仔細去想那個猜測的可能性。
慢慢……是孤兒嗎？
蘇院長倒是毫無芥蒂，直接解開了他的疑惑：“慢慢是我們福利院的孩子。”
她將慢慢的來曆告訴了裴淮舟，非常坦然，一點要隱瞞的意思都沒有。
“之前也是因為節目組那邊希望我們不要主動去公開她的身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對福利院有了解。”蘇院長苦笑一聲，“我們也不希望給慢慢帶來麻煩。”
蘇院長其實並沒有想和他說話，作為她的角度，她其實很擔心裴淮舟會對慢慢孤女的身份有偏見。
但她還是選擇了相信慢慢。
既然慢慢主動邀請他來通話，想必孩子也是對他很信任的。
慢慢如果知道院長的想法一定會偷笑，在她的小本本上，叔叔可是已經有五分啦！
裴淮舟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和蘇院長保證：“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會公開這個消息的。”
他常年待在娛樂圈，世事人情，他也經曆了不少。
像慢慢這樣的素人嘉賓可能遭到的非議，他也有所了解。
幸運的是，目前來看，節目組和福利院兩邊都希望能在這件事上儘可能謹慎地去處理。
慢慢會避開很多潛在的惡意。
但，如果慢慢是福利院的孩子，那他之前的行為，可以說是非常失禮了。
他甚至還單方麵把慢慢當成是那些用綜藝手段出名的孩子。
慢慢她不知道私底下多難過呢。
裴淮舟越想越狼狽，感覺自己臉都紅了：“……不好意思，之前我的表現不太好，對慢慢的關注也不夠。”
蘇院長笑嗬嗬的，卻是打斷了他的自責：“直播我們都有看，小夥子不要妄自菲薄，你做得挺好的。”
在她們眼裡，裴淮舟雖然略顯笨拙，但他除了最開始，後麵都沒有推卸自己的責任，反而是表現得一天比一天好，對慢慢也是越來越親近，這讓她們感到很欣慰。
蘇院長補充道：“慢慢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她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外麵的世界，但我們對她都很有信心。”
接著，她和裴淮舟聊起了慢慢在福利院的點點滴滴。
聽著蘇院長口中那些慢慢曾經乾過的“趣事”，裴淮舟看著在門口追蝴蝶的慢慢，感覺自己對小不點的了解，似乎又多了一些。
最後，蘇院長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同情，對孩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她見過太多太多因為同情而對孩子溫柔的成年人。
但這樣的同情是無法長久的，甚至到最後會變成一種“施舍”，他們的眼神裡充斥著高高在上的俯視，仿佛是說“你都這個樣子了，我對你這麼好，你不應該感恩嗎”。
但小孩子，並不能理解這樣複雜的情緒。
他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大人的“愛”，有那麼多的條件，仿佛比登天還難。
同情心散去之後，孩子們再如何努力呈上自己的一切，也換不來對方的一個眼神。
——知道慢慢是福利院的孩子，或許會讓這個大明星分外憐愛她。
但他畢竟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他的同情和憐愛，不能維持一輩子，總有消失的一天。
到那時候，被拋開的慢慢又該如何自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