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女兒那麼幸福的笑容,隻有在萌寶上,在裴淮舟和慢慢身邊,她才放下了所有作為“餘家繼承人”的枷鎖,放下壓力,放下責任,去享受作為餘憑月存在的片刻歡欣。
老爺子和餘爸爸又何嘗舍得呢?
那也是他們從小嬌寵到大,捧在手心的明珠啊!
另一邊,裴淮舟握著餘憑月的手:“讓我去吧,小月。”
他不可能放心讓餘憑月孤身涉險,劫匪敢把地點放在這個地方,那必然就是提前有所準備。
儘管現場有那麼多隱藏起來的保護力量,但他根本不願意餘憑月冒一點點風險。
慢慢崽崽是他們兩個的小寶貝。
他可能是個沒用的爸爸,但他並不害怕遇到任何危險,隻要能救到慢慢。
——就像那一次,她落入海中,他義無反顧跳下去一樣。
餘憑月卻態度極其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去。”
劫匪說的是“你”——他的要求,就是她去。
如果去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人,會發生什麼?
她不敢去試探劫匪的底線。
裴淮舟還想勸,餘憑月對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現在,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好。”裴淮舟啞著嗓子,看著她的眼睛,“孩子和你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誰都不能少。
-
餘憑月決定後,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她身上裝配了聲呐探測器,還有監聽和針孔攝像頭。
為保證餘憑月的安全,她還穿戴了防爆防彈的裝備。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劫匪定下的時間越來越近,餘憑月深吸口氣,在無數個監控攝像頭、監聽器的注視下,獨自走進了榕樹街2號。
這是一條林蔭小道,在夏天,兩邊栽種的行道樹,會讓路過的行人感覺十分涼爽。
但此時此刻,餘憑月提著行李箱的手冰冷一片,另一隻手因為緊張,時不時蜷縮成一團,又被刻意地重新伸展開。
餘憑月努力控製住自己呼吸的頻率,她甚至感覺有些缺氧。
步伐要穩定、步頻不要太快、保持正常步幅……她越是這樣提醒自己,腳步就越是淩亂。
“嗒……嗒嗒……”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步道上,顯得有些詭異。
她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還帶著微微的紅,嘴唇緊緊地抿著。
時不時有微風拂過,將她的頭發撩起,但餘憑月就像完全感覺不到一樣,機械地邁動著腳步。
一步、一步、一步。
她終於到達了劫匪指定的地點,隨後,她深吸一口氣,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
保險箱的把手緊緊地攥在她掌心中,甚至沾了不少她的冷汗。
衣服的後背已經打濕,黏黏地貼在她身上,十分難受。
餘憑月的眼神遊移著,看向任何一個劫匪有可能到來的方向。
……時間已經快到了。
……他會來嗎?
“還有十秒。”
“各組,最高警戒!”
作戰中心中,警隊長看著巨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監控鏡頭,不由得身體微微前傾。
更遠的臨時援救中心中,裴氏、天晟和餘家的當家人神情嚴肅地看著熒幕,最角落裡,原以夢、周嚴、魏星這些嘉賓們,攥緊了拳頭,在心裡祈禱著。
裴淮舟坐在父親身邊,看著鏡頭裡餘憑月強撐的樣子,心如刀絞。
他不斷對自己說,小月不會有危險,孩子馬上就會回來,但他額頭還是浸滿了汗水。
“還有一秒。”
“準備!”
狙擊手的瞄準鏡準備就緒。
通信組的信號乾擾儀準備就緒。
觀察組的紅外超遠視距攝像頭準備就緒。
餘憑月的下嘴唇已經被咬得出血,極其靜謐的街上,隻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這裡。
她把手中的保險箱放到了身側,右手仍然分毫不離地放在上麵。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等著綁匪的真身出現。
“滴答。”
秒表指向了12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下一秒,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攝像頭監控之中,眾目睽睽之下,餘憑月的右手忽然像被什麼東西燙傷了一樣,短暫地離開了保險箱的把手。
就在她馬上要重新握住保險箱的時候,它竟然消失了!!
隨後,在餘憑月的跟前,憑空出現了幾個小孩。
崽崽們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還處於昏迷狀態。
餘憑月反射性地將目光投向了四麵八方——然而,沒有一個地方出現了人影!!
她又看向了長椅,上麵的保險箱也已經不翼而飛!!
隻剩地上躺成一片的崽崽們,告訴所有人,劫匪已經帶走了他想要的,同時,歸還了人質——
不,不對!!
恒恒、晗晗、唯唯、玲玲……
隻有四個孩子!!
“慢慢?!”鏡頭內外,裴餘兩家,以及裴淮舟和餘憑月兩人同時驚呼出聲,“慢慢呢!”
-
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有著超自然力量,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以在數百甚至數千人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拿走保險箱,又毫無征兆地將崽崽們放到餘憑月麵前。
這絕對不是現有的任何一種科技能夠達到的水平。
但比起劫匪的身份,眼下更重要的是先轉移這些孩子。
很快,120就過來,將幾個昏迷中的崽崽接去了醫院。
好在,雖然孩子們處於昏迷之中,但初步檢查,他們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醫院也無法檢測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他們陷入了昏迷。
幾家的嘉賓都已經到了醫院。
小安在病房削了一個又一個蘋果,等著玲玲醒來吃。
魏星守在女兒身邊,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在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話:“玲玲不是最喜歡吃爸爸做的菜嗎?等你睡醒了,爸爸就給你做滿漢全席。”
恒恒的床頭擺著好幾個不同的樂高模型。
“再不起來,我都快拚完了。”沈飛露出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盧曦坐在他旁邊,對著恒恒說:“等你醒了,姐姐就帶你看極光。”
秦輕華幾乎虛脫,明明隻有一上午,她卻覺得仿佛跟晗晗分離了一個世紀。
撫摸著晗晗的小臉,她忍不住淚如雨下。
盛辛辰眼眶濕熱一片,他走出病房,正好碰到同樣是一臉憔悴的周嚴。
“來一根?”周嚴指尖撚著一根煙,嘴裡還有一根沒點燃的。
盛辛辰點了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接過煙,也學著周嚴的樣子,把煙叼在嘴裡,並不點燃。
兩個男人默默地站在窗邊,劫後餘生的慶幸,讓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天晟所有的力量並沒有因為晗晗回來而撤走。
慢慢還在等待救援。
有一個孩子,如今還情況未卜。
失而複得的心情,仿佛蒙上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為什麼要綁架孩子們?
為什麼他放了其他的孩子,卻留下了慢慢?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咀嚼著這個問題,想到慢慢可愛的笑臉,每個人心裡都堵得慌。
-
另一邊,餘憑月的眼睛都已經哭腫了,而裴淮舟的眼底全是血絲,看起來有些駭人。
作戰辦公室中一片絕望。
“這是什麼意思……”餘老爺子喘著粗氣,拄著拐杖幾乎都站不穩,“他已經拿走了項目資料,他還想要什麼?!”
餘爸爸連忙給父親順氣:“爸,彆激動,彆激動……”
裴老爺子勉強壓抑著情緒:“彆急,一定還有辦法……”
然而,連他自己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剛剛崽崽們出現在鏡頭中時,所有人都喜極而泣。
不管怎麼說,孩子救回來了,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下一秒,他們就陷入了更大的絕望中——其他的孩子都被送了回來,隻有慢慢沒有。
這是要剜他們的心!
餘憑月雙眼放空,抱著自己的胳膊,蜷縮在角落裡。
裴淮舟的手臂輕輕環住了她的肩膀,打起精神安慰著已經完全陷入崩潰之中的餘憑月:“放鬆……放鬆……崽崽一定會沒事的,慢慢是小錦鯉,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餘憑月,還是也在說給自己聽。
他語氣漸漸堅定:“崽崽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對,不能放棄希望。”警隊長走了過來,他忙碌到現在,也是一頭一身的汗水,滴水未進,連嗓子眼都在冒煙,“劫匪放了所有的孩子,唯獨沒有放慢慢,這意味著,他可能還會有下一步行動。”
“隻要他有行動,我們就有機會找到他!”
即使是目睹了完全不科學的超自然事件,警方也沒有一點動搖。
人質至上,生命至上。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裴淮舟的安慰和警隊長堅毅的神情感染了餘憑月,她的眼睛動了動,輕輕眨了兩下。
“不會放棄的……”
慢慢還在等著他們。
等著爸爸媽媽去救她。
就在這時,餘憑月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所有人反射性地看向了她手中緊握的手機——
會是那個劫匪嗎?!
餘憑月深深吸了口氣,點亮了屏幕。
“未知電話”。
果然——是他!!
“沒看到你寶貝女兒的感覺怎麼樣?”開啟外放模式後,電話那頭詭異的男聲顯得更加張狂,“讓我猜猜,是不是就跟坐過山車一樣——砰!”
他吹了個口哨:“看不到你的表情,真是遺憾,哈哈哈哈!”
餘憑月握著手機的右手,用力得關節泛白。
她聲音沙啞,一字一句地質問:“項目資料你已經拿到了,為什麼不把慢慢還給我?”
“下午三點,你和裴淮舟到濱海北路。”就像之前一樣,對方並沒有理會餘憑月,也無視了她的問題。
他像是看動物臨死之前掙紮的漫不經心:“記住——隻能你們兩個人來。”
不等餘憑月和裴淮舟作出反應,“啪”一下,對方再次掛斷了電話。
警隊長接通對講機——沒有任何意外,技術組仍然無法追溯到任何有效信息。
即使餘憑月用手機打回去也行不通——運營商會馬上提示為空號,接著強製掛機。
他很快調整情緒,開始安排:“濱海北路和榕樹街是一北一南兩個方向,現在必須要出發。”
這或許就是劫匪的用意之一,他就像遛動物一樣,將警方和餘憑月裴淮舟他們遛得團團轉。
作戰辦公室的側寫專家也沒有閒著,迅速推敲出了劫匪的心理特征——
這個人,自負到了極致,狂妄到了極致。
上一次他和餘憑月的通話中隻有要求,而這一次,他主動挖苦嘲諷,比之前更為囂張。
迫使彆人不得不做某事,讓這個劫匪非常快意。
不排除此人在生活中並不順利,通過這種行為來彰顯自己的“價值”和存在感。
同時,在這一次的通話中,他做出了吹口哨、大笑等行為,結合前後兩次提出的地點要求,可能他的精神狀況並不是很穩定。
而動機,則成了一個謎。
如果說是因為項目機密,餘憑月還能猜到是哪些公司下的手——想要吞並餘家的野心,並不隻有寰宇才有。
但如果說是衝著她和裴淮舟來,她真的想不通會是誰。
在絕大多數人眼裡,她和裴淮舟的交集是從萌寶才開始的。
兩個人的過往極少有人知道,尤其是餘家式微,主動與裴氏疏遠之後,連圈子裡的人都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為什麼這個人會如此要求?是因為他是慢慢的爸爸嗎?
不,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這些疑問,隻能等到劫匪現身,或許才會有答案。
“總而言之,等會你們要儘可能地保持鎮定,千萬不要刺激他的情緒。”去濱海北路的路上,側寫組還在囑咐餘憑月和裴淮舟,“一切以安全救回孩子為主。”
兩人點了點頭,裴淮舟握住了餘憑月的手。
“一定會順利的。”
-
警方的人力部署在他們到達之前就已經轉移到了濱海北路。
等裴淮舟和餘憑月乘坐的這輛車到達時,離劫匪要求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和中午一樣換上裝備,攝像頭、錄音器全部掛扣在各個隱秘的內襯中。
裴淮舟牽著餘憑月,一步一步走向了空無一人的濱海北路。
這條路原本就是一條還未投入使用的預備公路。
此時,上麵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清空,除了一條空曠的公路,其他什麼也沒有。
兩個人中午都是滴米未進。
慢慢不在,無論什麼東西放在麵前,都讓他們毫無食欲。
餘老爺子和裴老爺子兩個長輩已經被勸回去了,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就算裴老爺子看起來精神矍鑠,但畢竟是老人家,誰也不希望他們倆這邊再有什麼波折。
兩個爸爸則是留了下來,一方麵坐鎮現場——他們帶來的人也在跟著警方一起行動。另一方麵,則是看顧兩個“孩子”。
長輩的擔憂是一點沒少。
警方那邊也在不斷確認著現場布置。
濱海北路如今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待劫匪到來。
所有人內心都做好了準備,也許又會發生離奇的超自然事件。
但無論如何,他們必須要找到孩子,救出人質。
“有我呢。”裴淮舟溫暖的手心源源不斷地傳遞著能量,“彆怕。”
餘憑月虛弱地笑了笑:“我不怕。”
很快,耳機中傳來了警隊長的聲音:“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做好準備。”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三秒、兩秒、一秒……約定的時間到了!”
下一秒——
就像之前突兀消失的保險箱一樣,還緊緊牽著手的裴淮舟和餘憑月二人,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中,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時間,無數個通訊頻道中同步發送了指令——
不計一切代價,找到劫匪位置!
有了之前保險箱的前車之鑒,這一次,警方在二人身上還配備了專門的GPS追蹤儀器,以及衛星信號發射器。
即使劫匪將他們直接傳送走,有通訊手段的加持,他們掘地三尺,也能把這個人找到!
-
裴淮舟和餘憑月眼前一黑,仿佛從高空墜落一樣,有一種極強的失重感。
裴淮舟一把護住餘憑月,下一秒,他們跌倒在了一個硬邦邦的地麵上。
“嘶——”他右手臂鑽心地痛了一下。
腳踝刺痛不已的餘憑月緊張地探過身來:“怎麼了?!”
這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她隻能靠手去摸索,靠耳朵去聽。
裴淮舟忍著痛楚,勉強讓自己的聲音帶著笑意:“沒事沒事……”
“小月,你有沒有受傷?”他反過來關心起餘憑月,“有沒有摔到?”
餘憑月一隻手按著腳踝,語氣平靜:“我沒摔到,彆擔心。”
度過最初的痛楚,二人冷靜下來,開始環視四周。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徹徹底底的黑暗,他們甚至看不見彼此的身形。
這是哪?
“啪——”
忽然,有一束聚光燈打了下來。
極強的亮光,一下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二人下意識彆過頭去,用手掌擋住了那道刺眼的光線。
緩了一會兒,餘憑月才努力睜開眼去看,在聚光燈亮光的加持下,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了周圍的景象。
這……似乎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舞台?
緊跟著,另一道聚光燈打了下來。
“噠、噠、噠。”
舞台儘頭的簾布拉開,漆黑中,有清脆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
一個麵容俊美無儔的男人,出現在了聚光燈之下。
“鄭寰宇!”餘憑月按著扭傷的腳踝,咬緊了牙,“果然是你!”
寰宇公司的創始人,以及如今的總裁,鄭寰宇。
之前她就懷疑過,真的是他!
既然這一次也是為了項目資料,才綁架這些小孩子,那麼,上一次戴雲的離奇失蹤,肯定也是他一手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