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酣暢淋漓的造謠(2 / 2)

白清歡聽著那些曾耳熟於心的名字,卻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有些詭異的陌生感了。

身為合歡宗修士,她自然曾有過幾段不足以向外人道的舊事。

況且,前道侶之所以是“前”,便說明她已經踏出那幾潭泥淖,斬斷舊情枷鎖,將其拋之身後了。

“都是前夫哥了,我管他們是死是活。”白清歡擺擺手,“現在我曆儘情劫,要飛升上界去物色下一位了。”

兩人正說著,就被突然掠來的一道呼喊聲打斷了。

“師父!不妙,大事不妙!”

來者正是方才頻繁給白清歡傳訊之人,也是喬向溪的大徒弟,丁雨閒。

冬日天寒,適逢小雪,合歡宗的山穀內堆砌了遍野的白。腳一踩,就“嘎吱”作響,留下淺淺痕跡。

身著紫藤色裙裝的丁雨閒踩出一片錯亂腳印,急急奔向師父所在的湖心亭。

草簾隨她動作掀飛,外邊兒嗖嗖的風和簌簌的雪似刮骨寒刀,凜冽的寒氣飛卷而來。

很快一隻手抬起,將她身後的草簾撫平。

這手生得修長,膚色竟與掌中所執白瓷小盞彆無二致,青脈微顯,似淡墨勾勒的幾筆,蔓延至纖細腕間。

腕上栓了根細細紅線。

隻一眼,丁雨閒便認出手的主人。

簾外薄雪終究順了冷風鑽入亭內,幾點碎雪落在她如鴉羽般的睫毛上,她微蹙眉,姿態頹倦又散漫,至清至冷,似天邊高懸的一抹月色,連雪也遜三分了。

這便是合歡宗自立宗以來,最成功的長老——

白清歡。

丁雨閒眼睛都亮了一下,穩了穩步子,規矩行了禮:“白師叔。”

喬向溪看向自家徒弟,皺眉:“什麼事讓你這麼急?”

“外麵好像又來了一夥人,西山也被他們占了。”

“嗯?”白清歡略不解,“西山齊聚各路閒雜修士,還是最大的一處山頭,誰這麼豪橫能獨占了去?”

“看其打扮,似是青霄劍宗之人。”

“啪。”

一粒雪白的瓜子仁破殼而出,白清歡將其擺入白瓷小盞中,若有所思點頭。

“既是青霄劍宗,能獨占一山也難怪。”

青霄劍宗,整個修真界最地位崇高的存在。

據說三千年前,修真界曾經曆過一場惡戰,險些整界覆沒,幸得青霄劍宗的某位前輩以身化劍,鎮壓了為禍蒼生的邪魔。

也因為這樣的慘烈過往,合歡宗也敬青霄劍宗三分。

可惜,剩下七分就全是厭煩了。

兩宗弟子行事作風截然相反,長久下來,自是兩看生厭,也保持著無言的默契。

廣結道侶的合歡宗弟子,從未和劍宗的人有所往來。

廣結對手的劍宗弟子,也從不來合歡宗尋人切磋。

每逢修真界有盛會,兩宗人馬碰到一起也都是齊齊皺眉,默契避開。

避無可避時,合歡宗的翻白眼陰陽怪氣,劍宗的冷笑指桑罵槐,那都是常事了。

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兩宗暫未開戰,但也從不踏足對方的地盤。

今天那群劍修是嗑錯丹了?

“我看那群莽劍修殺氣騰騰,還清退了西山的所有修士,怕是來者不善。”

丁雨閒搓了搓凍僵的手,憂心忡忡:“想來是青霄劍宗那個小仙君對我們白師叔求而不得,準備強搶了!”

“小仙君?”喬向溪緩緩念出這名號,納罕:“難不成飛升去羽山上界的哪位劍修鐵樹開花,生了個仙二代出來?”

徒弟應聲回答:“師父你閉關了一百年才出來,不知道也正常!”

“小仙君名為段驚塵,說來還和那位以身化劍鎮壓邪魔的前輩,尊號盛德仙君那位有關,不過卻不是盛德仙君的兒子,而是他的轉生。”

丁雨閒興致勃勃為自家師尊介紹,“據說段仙君入門那日,萬劍齊鳴,盛德仙君原本黯淡了萬年的命牌複歸於明!”

“可是那和你白師叔又有何乾係?”

“劍修忒不要臉!”

不承想丁雨閒先利落朝西山方向比了個中指,這才氣憤道來。

“我也是今日人多了才知道,外麵竟有人造謠說我們白師叔看上了姓段的,還說白師叔多年前曾向他求愛不成被拒絕了!那些人說得那叫一個言之鑿鑿,好像親耳聽到似的。我看分明就是劍修求之不得導致內心黑化,開始顛倒黑白了!”

“真是胡說八道,你白師叔自三百歲起,便最厭煩那些年歲小的愣頭青,她是決計不可能看上……”

喬向溪說著說著,目光落在白清歡的臉上,話聲頓滯。

等等,便是自家師妹看不上那勞什子小仙君,但要是對方對她死纏爛打呢?

她抬眼打量對麵的師妹,不確定道:“你不會趁我閉關,真和那位雙-修過吧!”

白清歡搖搖頭:“嘖,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造謠啊。”

兩宗積怨已久。此時青霄劍宗的人居然在合歡宗現身,外麵那些無聊修士指不定要傳成什麼樣了。

合歡宗長老和劍宗小仙君,越是禁忌不可能的關係,世人越是恨不能躲在床底下興奮窺伺。

在他們口中,這一對已然愛恨糾纏數十年了。

白清歡多少也聽了些自己的流言,此刻卻毫無困擾之色。

她將最後一粒瓜子剝殼,瓜子仁落入小盞中,堆得滿滿,冒了個尖。

旋即,將小盞往喬向溪的方向一推。

她站起身,抖落裙擺上的幾瓣瓜子殼,似拂去繽紛落花,掀了草簾往外走去。

“前日卜算的吉時已到,我該去閉關了。這碟瓜子是為你剝的,還有,還請師姐安心——”

白清歡立在簾外,回頭,半張臉隱在飛雪中,零星天光似齊籠罩於她身,唇角促狹往上一彎。

“我和段驚塵距離雙-修,就差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