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驚塵:“我來了”(1 / 2)

修界大會,顧名思義,那是整個修真界正道的盛會。

諸如空空門這類的邪門歪道,再諸如合歡宗那樣難辨正邪的宗門,通常是被排擠在外的。

若是遇上醫仙穀或者萬家這種同合歡宗關係不錯的宗門世家主辦大會,白清歡自然能當座上賓;但奈何這次修界大會開在青霄劍宗,唉,那她白清歡也隻能……

隻能當座上祖宗了哈哈哈哈哈哈!

青霄劍宗坐落於雪山環繞之巔,高遠的天空在這裡瞧著仿佛伸手可觸及,今日陽光正好,風雪初停,燦燦晨光灑落於瑩白積雪上,閃閃爍爍,好似鍍了層層金光。

早有無數弟子侍候靜立於山道間。

忽而間,一道清雅身影現於山道上。

有認出這人身份的年輕弟子拱手躬身行禮。

“見過段師祖!”

和素日裡冷沉到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不同,此刻出現的身影青衫落拓,鴉發如瀑,清朗而蕭肅。

眉眼間雖然依然帶著清冷之色,卻柔和了許多。

“段驚塵”甚至還對著這些弟子微微頷首,這讓眾人頓覺受寵若驚。

有人忍不住嘀咕:“不是說段師祖瘋了嗎?”

“是啊,昨天我去甲木峰,那兒到現在還全是坑呢!”

一聽這話,不遠處的險些睡著的同門立刻精神了,招招手:“誒這事內有隱情,我巡山路過庚金峰時聽說的……”

“……”

弟子們低聲議論著,視線卻牢牢鎖定在遠處那道恍若仙人的身影上。

段師祖開口了,這是在和萬寶閣的少主說話;

段師祖頷首了,這是在和大刀門的宿泠風回禮。

段師祖止步了,這是在和承光寺的大師們問候。

白清歡喝一百斤酒也夢不到今日的場景,當年那些帶走小書生,口口聲聲怒斥她為禍害佛子修行的妖女,險些將還隻是元嬰期的她抓走關押的佛修們,今日會如此慈眉善目,和聲有禮的同自己說話。

“……多謝段仙君昨夜所贈靈果。”承光寺的一眾佛修齊齊一拜,對白清歡的態度極為友好,甚至算得上是敬重。

佛修們似乎也很意外,畢竟段驚塵出名的不僅是他初入青霄劍宗時引得的巨大動靜,更有之出了名的高冷淡漠性格。整個修真界無一交好的修士,從不參與任何宗門包括自家的活動,絕大部分世間都在寒淵或是南荒獨自修行。

如今段仙君竟然有主動交好之意,雖說隻是幾粒乾癟靈果,但收到果子的人也很是受寵若驚,更無拒絕這份“示好”。

白清歡這一路保持著淡然姿態,很是好說話的同各宗長老、家主問候過去。當然,也無需她說什麼,她隻需要負責裝逼點點頭,嗯一聲,拱拱手便可以了。

“段師祖今日心情很好。”跟在刀疤身後的小周小聲對師姐說:“看樣子是和白長老那邊的進展順利,即將替身轉正了。”

李長朝的麵色卻算不得好,她眉頭緊鎖凝望遠處,那邊已是正殿,已有不少人正等著被劍修們接引入內,人影攢動,很是熱鬨。

其中有道身影,那是越看越眼熟。

她低聲道:“隻盼到時候不要打起來才好……”

而前方,白清歡已然行至人群之中,見仙君到來,眾修皆恭敬行禮退後兩步,讓出一條路來。

人群儘頭,一道身著淺青衣衫的高挺清瘦身影,就這樣直白而毫無遮掩地出現在白清歡跟前。

她的腳步一頓。

對麵的人似乎也察覺到氣氛驟然的凝滯,微微側身回首而望。

淺色的琉璃眸迎著陽光微微眯著,唇畔還含著柔和如春水的笑容,一粒紅痣嫣然似血。

伴隨著他轉身的動作,他身上那件淺青色衣衫隨風輕揚,袖口與衣襟的銀絲竹葉暗紋在燦爛曦光下,泛出細碎光澤。

好巧,是宋蘭台。

更巧,他身上穿的,和白清歡身上這件,不能說有多像,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圍觀眾人在看清段仙君和宋長老今日的扮相後,低頭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有些錯愕和茫然,同時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暗潮湧動,無人開口,隻剩那兩人對望。

過了片刻,宋蘭台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沉沉:“你這身衣服,是哪兒來的?”

白清歡皺眉,隻覺得這小子最近說話莫名其妙,“買的,不然還能搶不成?”

這簡單的對話之後,宋蘭台便不再開口,隻是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段驚塵”。

白清歡:“……”

她幽幽看了一眼身旁跟著的萬本利,眼神已然傳達出所有複雜心情——

不是道友,怎麼送的衣服?

為什麼送了宋蘭台同款過來啊!

萬本利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他現在隻想扇自己一巴掌。

要知道,在挑衣服之前,萬少主還特意考慮過究竟送何種風格的才好,畢竟段仙君以前可從沒照顧過萬寶閣法衣店的生意。而且他要得匆忙,也無法量身定製,隻能從成衣中選了。

念及段仙君思慕白仙子,自然要投其所好。

白仙子喜歡什麼類型?那可再簡單不過了,她可沒少在萬寶閣買東西,直接照著她看過且買過的的男修法衣送來便是了。

隻是,看著如今宋長老那身越看越眼熟的青衫,萬本利苦著臉給段仙君拱手致歉:“仙君這……我記得白仙子兩百多年前是曾買過這件,興許恰好就送給了宋長老,但是……”

但是誰料得到今天怎麼偏偏這麼巧,宋長老剛好就穿了這件兩百多年的舊衣呢!

白清歡倒隻是錯愕一下,旋即淡淡評價一句:“兩百多年前的款式現在還拿出來賣,貴閣真會做生意。”

萬本利不敢反駁,隻敢賠笑。

她收回目光,仿若全無在意,就這樣直直自宋蘭台身邊錯身而過。

簇新得相同無差的兩節衣袖,短暫觸碰後又零落分開,再也沒有交際。

宋蘭台卻站在了原地,久久未動。

他眼睫垂著,陽光映照落下,在微微泛青的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

站在他身後的丹聖子很是不放心,輕輕拍了拍師弟的肩膀:“蘭台?”

“師兄放心,我無事。”宋蘭台聲音依舊鎮定溫和,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後,麵上卻忽然浮出了很淺的笑意。

丹聖子看得真切,師弟的笑容真切,不似作偽。

他看著已經遠去的那道相似背影,心中直犯嘀咕,原以為師弟見了和他撞衫的段仙君又要發瘋,怎麼這反應……倒是這陣子從未有過的開懷?

似乎看懂了丹聖子的納悶,宋蘭台彎了彎唇,低聲道。

“我以為當年我說了那樣的話,做了那麼多偏激過分的事,她早已對我死心,將我徹底摒棄於她的世界之外了,所以兩百年間從未再見我一麵。”

“後來聽說她和段驚塵之間的流言,又知曉她對他的傷勢上心,原以為她真的喜歡他。”

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眼底的笑容更盛,“可是今日,我在陽光下回頭一看到這位段小仙君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件事。”

宋蘭台輕斂衣衫,挺了挺腰板,正色問:“師兄,你看段驚塵的背影,可與我有三分相似?”

“啊?”丹聖子懵了片刻,沒反應過來師弟的意思,隻能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一番對比後緩緩點頭:“是有點像啊。”

“他如今的年紀,何嘗不是我還在阿姊身邊的年紀呢。”宋蘭台輕輕笑了笑。

丹聖子:“啊?”

“他的那一身是自己買的,而我的不同。”他回想起當年,輕聲懷念道,“我的,是阿姊親手買下來送我的百歲生辰禮。我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哪怕我們鬨了些小小的矛盾,哪怕我惹了她生氣,但隻要我向她證明我才是這世上最在意她的人,她就會允我回去的,到時候哪還需要什麼段驚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