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我想自宮(2 / 2)

空曇張嘴,剛想如實說自己方才不知為什麼想哭,還真的忘了經文怎麼背,話都到了嘴邊,卻鬼使神差變了。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連語氣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顯得有點不正經了!

小和尚飛快捂住自己嘴,又邦邦給了自己溜光的禿頭兩下,這才緩過勁來。

“可能是修行還不夠吧。”空曇低垂著眼角,有些難過地開口:“多謝段仙君關心,我無事的。”

他很快又努力壓下不斷浮出的難過,仰頭看著白清歡。

“段仙君和白長老出手果然不凡,此地的怨氣一空,想來後麵是不會有怨靈出現了,隻是……”說到這裡,空曇的聲音卻又停頓了一下,他這次難過,卻是發自心底。

“隻是司幽國偌大一國,如今舉國上下青壯年幾乎儘數被殘殺,國中幾乎隻剩下老弱病殘。”他聲音在發抖,“亡魂可以被超度,可是死掉的人回不來了。”

白清歡沉默。

哪怕是修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她可以將那些強烈的怨氣收回,讓那些亡魂能夠被超度去尋求來生,免去成為怨靈魂飛魄散的結局;卻無法複活那些死去的人,也無法將生者的這段慘痛記憶抹去。

空曇轉身,麵向這一整池的血水。

“段仙君,白長老,這次多虧你二人出手,否則司幽國怕是不複存在,蛇妖也要成功喚醒那個邪魔的靈魂碎片了。”

他深深拜下,再抬起頭時,眼中已帶了毫不動搖的堅定。

“兩位已伴我苦修多時,這一路有兩位照拂已是萬幸,接下來就是小僧自己的修行了。”

白清歡聽懂了他的意思。

“你想留在司幽國?”

空曇輕輕頷首,一字一句道:“我會將大山大海他們一一護送回他們的家鄉,然後歸來此處,將這裡的亡魂全部超度,待完成這一切後,我們有緣自會相見。”

白清歡皺眉:“可是司幽國現在混亂不堪,你一人在此怕是應付不來。”

“不是我一人。”空曇對著白清歡露出感激的笑,他說:“還有司幽國的其他人,他們雖是凡人,但是司幽國之所以能在貧瘠危

險的南荒成為一方樂土,靠的不僅是司幽一族的庇護,更多的也是這些凡人自己的業力。”

他又說:“在此地我們並未找到那個蛇妖所說的邪魔靈魂碎片,想來是被她提前送去其他地方了,此事還需兩位奔走費心。”

白清歡抿了抿唇,沒有勸說什麼。

空曇總說他所做的每個選擇都是他自己的定數,也是他需要進行的修行,她不想乾涉太多。

而且正如空曇所說,在生靈祭壇中並未尋到邪魔靈魂碎片,外麵還有的是麻煩等著他們二人。

“好,那你保重。”

空曇雙手合十,麵上露出很淺的笑容,送彆兩人。

段驚塵與白清歡對視一眼,剛回頭,卻又齊齊止步。

素來冷心冷情的仙君這次卻先開了口。

“和尚。”他一開口,又是熟悉的高冷淡漠撲麵而來,但是下一刻,他走到小和尚麵前:“伸手。”

空曇怔愣伸手,隻見一道冷厲劍光閃過,猝不及防鑽入了他的掌心。

他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手心竟然多出了一道暗色的劍痕。

而對麵的段驚塵已經麵無表情將手中的天傾劍收回劍鞘中,轉過身去了。

他淡然道:“若遇麻煩,此劍氣可斬渡劫以下的修士。”

空曇腦子還有點懵然,他下意識開口:“可是……可是小僧不殺生……”

白清歡恨鐵不成鋼,教訓他:“你且記住了,要殺你的都是妖魔鬼怪,不是人,你用這道劍氣殺了他們不算殺生,算誅魔。”

小和尚半知半解地點頭。

然而下一刻,他眨了眨澄淨的眼,抬頭看向段驚塵。

“可是白長老,為何你竟能使出青霄劍宗的‘一劍天傾’?那不是劍宗秘不外傳,唯有峰主以上的前輩們才能修習的劍法嗎?”

好一個見多識廣的小禿驢!

“……”

段驚塵被問得沉默了,他往白清歡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後者一副看熱鬨不打算幫忙找補的模樣。

於是,他閉了閉眼,學了某人平日裡的厚顏無恥,語氣毫無起伏地開口了——

“我白某人天資絕頂,實乃一等一的修劍奇才,便是一劍天傾這樣的劍宗絕學,亦是看一眼就能學會,難道有問題嗎?”

白清歡沒忍住,“噗嗤——哈哈哈哈哈哈白長老真厲害!”

這回換空曇肅然起敬了,“不愧是白長老!”

段驚塵耳朵尖都在發燙,他飛快彆過頭不去看另外兩人的表情。

他也不找出口,簡單粗暴,揚劍就往上方開始挖洞。

白清歡正要跟上去,走了兩步卻又停住了。

“小和尚,”她轉過頭看了看空曇,難得對他彎了彎眼,露出了笑容。

“萬事順遂,祝你證得大道。”

她衣袖遮掩下的千機縷散發出點點金芒,很快分散到這片彌漫著無窮絕望的土地上,落入地宮中那些凡人身上。

於是,絕望想要自儘的人忽然鬆開了手,偏執怒喊著還要繼續求仙的人忽然安靜下來。

空曇仰頭看著那些零落的金光。

他眼底茫然,伸手想要去接。

然而那些那些金光在落入他的手中後,便徹底消失不見,甚至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隻不過不知為何,他心中的迷茫和彷徨,似乎正被另一種情緒驅散。

他捂著胸口的手緩緩放下。

這裡,忽然不痛了。

……

白清歡沿著段驚塵挖出的那個地洞往上飛去,很快,滿目的灰暗被一片大亮的陽光掃儘。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華美卻淒冷的宮殿,短短一個月,竟然就寥落得空無一人了。

“原來我們之前是在司幽國的皇宮之下。”

白清歡呼出一口氣。

段驚塵早一步等在洞口了,“你最後,是用千機縷做了什麼嗎?”

她點點頭,“嗯,千機縷除了將人的情緒收集編織起來,才能小小的賦予一些彆的情緒給旁人。”

她剛剛將“希望”賦予給了那些人,算是給小和尚的一點幫忙了。

“我以為你會恨承光寺和他。”

“我當然恨啊。”白清歡坦坦蕩蕩承認了,她平靜道:“但是小和尚是小和尚,這個小和尚卻又不是我恨的那個人。再說了,我為的也不是他,而是這些無辜的凡人。”

她慢悠悠走著,聲音也不急不緩。

“我不想剝離掉他們此刻的那些負麵情緒。”她站在寥落的宮道上,聲音輕輕的,“後悔,絕望,痛苦,憤怒……人活在這世上,七情六欲都是自己的。所以除了死人和主動要求的人,我很少拿走彆人的情感。”

段驚塵視線緩沉落在她的手腕上,“所以它……”

“千機縷之中絕大部分力量,都是我自己的。”

昔日對應臨崖的愛與恨,對江思量的不舍與牽絆,對宋蘭台的期望與失望。

種種濃烈到讓人無法抽身的情感,在許多個孤獨安靜的夜晚,她冷靜而果斷地將它們從自己靈魂深處剝離,變成千機縷上的一縷絲。

然後再回過頭去看那些記憶時,剩下的隻有心靜如水。

白清歡揚眉,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與目的性:“我對任何人都是傾儘所有去愛和恨,彆人以為我愚不可及,以為我換來的隻是追悔莫及,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想換的……是我手上的仙器。”

因為過去的一切都無法成為她腕上的傷口,隻會成為讓她變得更強的武器。

她抬起手,陽光下,那道紅繩耀眼得驚人。

“所以,我一直向前,永不回頭。”

陽光下,段驚塵注視著她,竟有種她比正午的太陽還要熱烈的錯覺。

然而就在他看得入神之時,白清歡卻忽然轉過頭,冷不丁轉了話題——

“話說,方才我們用千機縷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們的靈魂好像短暫的互換回來了一下?”她認真詢問,“我感覺你當時像是神魂離體了,我和你說話你都像是聽不見。”

段驚塵呼吸一滯,他好不容易藏到腦子最深處的那段記憶,就這樣被簡單粗暴地又勾了出來!

那哪裡是神魂離體,那分明是他已經快原地飛升了!

“是……是嗎?我沒有注意。”他乾巴巴地回答。

“蛇妖死了,但是咱們還沒換回來,得試試彆的辦法了。”白清歡盯著他看,他隻能將臉不斷彆開避過視線。

“要不你跟我回合歡宗吧?”她最後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我那兒有很多好東西,我們可以一一試驗,看用了能否換回身體。”

段驚塵的腦子立刻清醒。

他回想起傳訊玉簡中的那99+的死亡威脅和殺你全家警告,還有左腳剛踏出洞府就被識破身份的失敗,沉默了。

“可以不去嗎?”

合歡宗這種藏龍臥虎的地方,如今在他心中比寒淵還可怕。

“不可以。”白清歡無情拒絕,親身為年輕人演示什麼叫真正的可怕,“你今天不跟我回合歡宗,我明天就去青霄劍宗山門前自宮。”

“……好,我去。”

刀疤當日被威脅的苦,段仙君今天終於也是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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