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用她的眼睛,替她賞花(2 / 2)

待匣子打開之後,這一次卻不似以往幾l次靈光畢露,而是一股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匣子裡麵放置的不是什麼法寶或是有趣小玩意兒,而是一片帶著血漬的暗紅色鱗片。它似乎是被某種蠻力生生撕扯下來的,邊緣都有些破裂了。

白清歡愣了一下,“這是什麼?”

段驚塵身上的氣息卻冷沉下去,她能夠察覺到,身旁的人仿佛又變成了出鞘的利劍,凜冽的殺意正在攀升。

他顯然是認出了匣子中的東西。

“是那隻蛇妖的鱗片。”段驚塵微微垂眸,他親手斬的蛇妖,自然記得那家夥的原身長什麼樣,“但是我不知道應臨崖為什麼會送它的鱗片來。”

果然憋了個大的。

白清歡凝神看向那端還蹲在地上自己和自己玩鬥草的小龍侍,她隱約猜到了對方的真正意圖。

“他是在告訴我們,他已經知道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了。”

白清歡拿起那片帶血的鱗片,眼底幽光複雜。

“甚至他是在暗示我們,那隻蛇妖其實未死,甚至很可能現在還在他的手上,我們想要換回來隻能去找他。”

段驚塵皺眉問:“他如此冒險,不惜暴露自己和蛇妖有牽扯,他不怕自己成為修真界的攻訐對象,甚至連累身後的應家嗎?”

白清歡沉默了片刻。

良久,她低聲道:“一片鱗片做不得證據,他大可說是自己撿到的,或是自己殺的另外一隻妖獸的鱗片,甚至能夠把那隻蛇妖推出來當棄子殺死,以此說不定能換來更高的聲望。”

話是這樣說,但是白清歡卻始終覺得不對勁。

應臨崖不是這樣冒險的人。

他心思縝密到白清歡也自愧弗如,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半點汙點,又豈會願意和蛇妖牽扯上關係?

比如她這個汙點,不就被他殘酷而決絕的徹底拋開了嗎?

沒人知曉應臨崖究竟想做什麼,他好像就隻是如坊間盛傳的那般,對她念念不忘,想要挽回一般。

……

深夜的合歡宗一片寂靜,唯有草叢中偶爾傳來陣陣蟲鳴。

山門前

() 懸著的兩盞垂星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沿著山道上鋪就的青石板往下,濃重的夜霧籠罩在其身周,燈下的影子也被霧氣擾得朦朦朧朧。

小龍侍還蹲著,這會兒已經不玩螞蟻了,開始改玩起了不知何時逮住的兩隻蟋蟀。

輕盈的腳步繞過一蓬新長出的嫩草,踩在黃泥上,淺青色的鞋邊也沾染了一抹深色。

捧著蟋蟀的一雙小手鬆開,那雙和應臨崖極其相似的藍色眼眸緩緩抬起,認真看向來者。

身著淺藍色長衫的女修身上沒佩戴任何配飾,頭發高高束成馬尾垂在身後,極其清冷的眉眼,唇角微微抿著,此刻正不動聲色地垂眸看過來。

小龍侍眨了眨眼,試探著小聲喊了一句:“段仙君?”

聽起來倒是很有禮的樣子。

“他想見的人果然是我。”來者眼底沒有意外,像是早就意料到了應臨崖的意圖,也猜到眼前這個小童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

小龍侍高高興興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擺上不知何時粘上的雜草,兩頰邊上的梨渦又陷了進去:“段仙君知道就好。”

他麵無表情地反問:“不知道又怎麼樣?”

小龍侍便老實地回答:“那麼下半夜,會有其他人親自來請段仙君的。”

“所以無論如何,我的結局都是被他帶走是嗎?”

“是的。”小龍侍很乖巧地點頭回答,隨即又很認真道:“但是你是主動和我們去的,所以就會少吃一些苦頭。”

“嗬。”

他不置可否,隻沉默地抱住了懷中的天傾劍,身後如絹絲般的黑發在夜風中飛揚,整個人顯得格外高挑挺拔。

而小龍侍也不多言,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邊的蟋蟀,帶頭走在了前方。

他忍不住回頭,澄澈的雙眼中看起來滿是真誠,小聲說:“段仙君請跟我來吧,家主不會傷害你的,你信我。”

他們要去的,自然是位於隱龍淵的應家祖地。

越是靠近隱龍淵,那濕冷的水霧就越是濃鬱。

終於,在周圍完全被水霧籠罩的時候,那片熟悉的陰冷大澤出現,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裡麵也沒有遊魚浮遊,像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死水。

可是偏偏此地巨浪滔天。

直到小龍侍走向大澤,漆黑不見底的大澤之水緩緩從兩側分開,一條平坦的湖底大路出現。

後方的段仙君漠然看著這一幕,不緊不慢踏在這條路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湖底之路變作一條筆直的階梯,階梯的儘頭,隱約可見是半座被削平了的浮空山島,那些荒蕪廢棄的斷壁殘垣沿山而建,像是一片片連綿不斷的墳塋。

終於,最後一階石梯邁過。

數十個龍侍一片寂然,冰冷而戒備地站在山門前,看著抱著劍出現的那個女修。

她這一身男修裝束分外簡單,但是生得實在好看,略顯頹倦厭世的氣質凝在眉眼間,微微挑眉盯著那些龍侍的時候,像

是在看一群死人。

小龍侍皺眉看著那些人,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有些吃力地高抬腿邁上格外陡峭的台階。

“請跟我來。”

他帶著段驚塵一路往上,後者默然跟著,視線也落在那些殘破的建築物上,從那些遠古的建築風格中,隱約猜到了這裡是何處。

最終,小龍侍帶著他來到了那個長了一顆高大白梅樹的荒院之中。

說是荒院,其實也算是偌大的應家祖地中保存最完好的一處地方了,隻是外圍的牆坍塌成了碎渣,院子倒是打理得不錯。

遠遠望去,白梅如積雪籠罩在古院落的上方,隱約間,居然也有點歲月靜好的意思了。

沒有想象中的上門即被囚禁,更沒有想象中一出現就遇到應臨崖毫不留情動手的突發狀況,這樣的局麵倒真的像是請他上門做客。

隻是主人卻始終不見客。

小龍侍將段驚塵帶到庭院之中後,便止步了。

他站直了身體,麵對著眼前的人,像是有點艱難地回想著什麼,過了會兒終於想起,微微清了清嗓子——

“家主說,白長老不願前來賞花,他也不勉強。所以特意邀請段仙君來用她的眼睛,替她賞花。”

段驚塵緩緩抬頭,眼底已經浮現出明顯的荒謬之色。

他冷冷問:“有病?”

小龍侍差點沒忍住點頭,過了會兒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於是趕緊站直身體。

他又一本正經地開口了。

“段仙君年幼,想來也不知道此樹的來曆,所以我特意替段仙君介紹一番。”

對麵的人神情清冷,木然:“放。”

“昔日白長老與我們家主初識之時,身上所用的熏香便是白梅的。家主知曉她喜歡白梅,所以特意從羽山仙庭中尋到了一株白梅仙樹種在此地,準備在結為道侶那日將此樹作為聘禮一並送往合歡宗。”

“哦,這不是沒送出去嗎?”他眼中不見任何情緒的波動,“畫餅,還是遲到的餅,給誰吃呢?”

小龍侍卻搖了搖頭,認真道:“非也,隻是他那時候也沒想到仙樹在修真界水土不服,尤其祖地的靈脈被斬絕,仙樹難以生長,他接連種了一百二十二株仙樹,才終於養活這一株。”

“所以呢?是想告訴我,連棵樹都種不好的他有多沒用嗎?”

小龍侍像是完全不會生氣的樣子。

他認真道:“所以,家主想請段仙君用這雙眼好好看這些花,一直看到花謝儘了為止。”

段驚塵這才抬起頭,神情略複雜地看著眼前這株白梅樹。

這確實是一株仙樹,想來花期也漫長得驚人,指不定能熬死幾l隻老王八。

他不冷不熱說:“或許我更想用這雙手砍了它。”

對麵穿了身白衫的小童露出乾淨無害的笑容,他小心拾起一朵飄落的白梅,捧在手心裡護住。

“無妨,家主能種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就是得勞煩仙君繼續

在此等到第二棵樹花開又花謝了。”

說得荒唐,但其實不過是表達一件事罷了。

應臨崖,不打算放段驚塵走了。

合歡宗上下都在懷疑應臨崖會黑化了囚禁白清歡,結果他真正的目標卻是段驚塵。

應家祖地上空,有一道神秘莫測的結界正在籠罩,如今進了這裡,想要再出去就是難上加難。

段驚塵卻像是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露出半點意外。

也不知道是應臨崖太自信,還是他內心其實並不怎麼瞧得上段驚塵,這次竟然連他的芥子囊和隨身佩劍都沒收走。

於是,被囚禁的人從芥子囊中摸了把躺椅出來,往後一倒,姿態略顯懶散地躺在了上麵,闔眼養神。

倒真的像是準備安心在這裡賞花做客了。

唯有那個小龍侍站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邊的畫麵,口中則認真念念叨叨著一些事。

“羽山應家中還有一把和這個很相似的躺椅,是白長老特意為家主製成的,他每每疲憊之時,就愛在那躺椅上休憩。”

躺椅上的人冷漠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聲音還在繼續。

“段仙君身上所穿的外衫,白長老曾經送過類似的款給家主,現在還被他好好收著呢。”

見沒有反應,於是繼續念叨。

“段仙君的發飾,是家主慣用的樣式,隻不過家主那件是白長老親手所製的。”

“段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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