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機會逃離背書的深淵, 這樣的機會轉瞬即逝,他必須狠狠抓住。
胤祈機靈的豎起耳朵聽皇阿瑪吩咐。
唉?好像還挺簡單的。
康熙也是操碎了心,他想要摁死明珠很容易, 畢竟如今河道上並不缺人,又有水泥這等神物。
要是有人作亂, 影響他的布置,那他大可以將人一擼到底。
在對治河技術要求不高的情況下,實在艱難的時候叫老三去都能乾的了這差事。
胤祉乾過治河的事情,雖然隻是永定河,但是基本的東西都了解, 加上水泥輔助,他去治理黃河也不成問題。
但是為何康熙還要大費周章的拉出來索額圖呢?
那自然是因為他惡索額圖已久, 如今正是個好機會。
之前沒有處置索額圖隻是因為太子一直緊抓著不肯放手,而索額圖的存在也逐漸叫父子倆關係微妙起來。
叫胤祈去辦差事可以說一石多鳥。
首先,壓製了明珠黨的聲音,順利推行水泥用來修建堤壩,朝堂必將再無反對之聲。
第二, 還能將早就看著不順眼的索額圖一並處理。
第三, 看看太子的態度, 如果太子能夠及時放手,那麼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如若不然, 康熙是不惜用雷霆手段, 那怕損了太子的顏麵, 也要處置索額圖。
第四,順帶著小胤祈已然八歲,也是時候該觀政了,他得了解朝堂, 如果這次的差事他辦的不錯,想必能夠更加聰明一些。
書念的不好沒事,隻要聰明一些會做事能分辨事情就好。
即使將來是出去做大將軍打仗,也不能不通世事人情啊。
康熙對小兒子的期望是能夠坐鎮帳中的帥才,而非將才。
胤祈仔仔細細的聽,時不時還問些問題。
而康熙也是儘可能解釋清楚,最後他還要叮囑,“此事不可叫他人知曉,但是若是佟國維問起來,你可以說索額圖那部分。”
“其餘的話,今日出自朕口入你耳,再不能叫第三人知道。”
胤祈一蹙小眉毛,他憂愁的問道:“皇阿瑪,可是……萬一我辦砸了怎麼辦?”
康熙蹲下來,摸摸小孩的腦袋,看著他溫和道:“那也沒什麼,你繼續背書就是了。”
!!!
胤祈控訴的看著皇阿瑪,怎麼能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看著小兒子一臉憋屈的樣子,康熙憋住笑,活脫脫一個愛逗小孩的壞人模樣。
若是胤祈沒做成,那也不礙事,總歸都是能夠處理的人。
不過是手段會更加粗暴一些而已。
他冷淡的神色中是刻入骨髓的剛硬。
晚上回到阿哥所,胤祈便在自己的小書房一邊嚼著乾果一邊思考起來。
皇阿瑪交代的差事很簡單,據他自己總結,分為兩部分。
第一,讓索額圖和明珠對上,最好兩敗俱傷。
第二,讓太子二哥能夠放手,不再繼續拉著索額圖。
皇阿瑪交代了,第一個是儘可能辦到,第二個全當是搭頭,成不成都無所謂。
可是胤祈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差事,頓覺重任在肩,他覺得自己肩負了不得了的使命,朝堂的安寧要靠他來維護!
父親對孩子的了解和弟弟對哥哥的了解還是差距很大的。
胤祈是個敏銳的孩子,他能夠察覺出人的微妙情緒,從小又是和父兄親近,自然有更加準確的直覺。
皇阿瑪覺得太子二哥放手比較難,但是他卻覺得這反而是最簡單的一步。
如果能夠說服太子二哥,那麼索額圖那步也許自然而然就成功了。
想明白之後,他立刻嚷道:“盧保,我餓了!”
盧保趕忙出去叫小廚房做了頓夜宵端上來,一碗清湯麵、一碟菜心、一碟酸蘿卜、一碗鹵肉。
胤祈思考花費了太多精力,他肚子餓的咕咕叫,吃了一頓夜宵這才撫平了鬨事的胃。
第二日一早,胤祈先去上書房跟著師傅念書,下午又聽翰林院的庶吉士講經。
直到上完課才算有時間,原本下午聽了課後先用晚膳再回去做功課。
但是他打算今日去毓慶宮找太子二哥說事,便叫人提前去毓慶宮說一聲,免得撲空。
毓慶宮。
“嗯?小十五要過來?”
胤礽疑惑的起身,他還在書房忙碌,聽見奴才來稟告也覺得奇怪的很,“他可說了來做什麼?”
小太監連忙道:“過來的是盧保,說是十五爺這些日子功課上有難題,過來找殿下解疑。”
胤礽聽的糊裡糊塗,還功課有難題需要解疑,什麼時候小十五這麼好學了?
這一解釋更顯得可疑了!
他剛想叫盧保進來問問,但是轉念一想,一會小十五就過來,當麵問也就知道了。
可是既然都趕上這個時間來,胤礽便叫了何珠進門,“十五弟一會兒過來,你叫人備好一桌菜,就按他的口味來就是。”
“是,那殿下,要不要收拾好屋子,萬一十五爺留宿。”
“不用。”胤礽道,但是他一頓,又道:“備好被褥放在孤那裡就是了。”
這小子來也來毓慶宮留宿過,從前都是備好了房間,不過這次來的奇怪,還是叫人安排在他的屋裡吧。
若有什麼不明的地方,還能多問問,小十五是藏不住事情的,準保就說出來了。
胤祈一進門也不著急,他甚至還特意翻了書找出來問題讓太子二哥幫忙解答。
殊不知胤礽看他更覺奇怪,那小臉上簡直像印了幾個大字。
我!有!事!要!說!
但是他憋住了,就是不說,這可把胤礽的好奇心勾的死死的。
兩人用過晚膳,胤祈又被太子的太監總管何珠親自伺候洗的香噴噴,他往被窩裡舒服的一躺下。
太子穿著竹月青的裡衣剛到臥房,他便看到小家夥卷著被子在床上打滾。
雖然毓慶宮比胤祈那邊的院子要大的多,但是太子的臥房並不大。
風水上講究臥室要小而聚氣,臥房太大就會耗散人的陽氣,所以紫禁城雖大,但是每個人的臥室都很小。
不過胤祈覺得是因為臥室小一點,冬天才暖和,即使有火炕和地龍在,房間太大也會冷。
就像是他那邊的花廳,隻是待客之用,冬日裡就冷很多,要是有人過來得在花廳放不少炭盆才算暖和。
胤祈眼睛亮晶晶的,他一臉期待的拍拍床鋪,“二哥快來!”
胤礽悶笑一聲,以拳抵嘴,這才收了噴發的笑意。
看著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弟弟,胤礽也難得的來了趣味。
這胤祈一來,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胤礽掀了被子上床,側身看著胤祈,“說說吧,你來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我。”
胤祈大吃一驚,“二哥,你怎麼知道我有話要說?”
這臉上都寫著字呢,誰還看不出來啊!
不過胤礽也沒真答他,反倒一臉回憶的說:“我清晨燒了一炷香,大師傅說我今日一定有收獲。”
“我還在想,近日忙碌的很,那裡來的收獲呢?可巧就是你來了。”
胤礽伸手一刮弟弟的小鼻子,他笑眯眯道:“原來是應在你身上。”
胤祈一聽,信以為真,他可想不到太子二哥也會胡說八道。
他嚴肅的端著小臉,坐起來拉著二哥的手,“二哥,大師傅說的不錯,我過來是有事要和你說的。”
“哦,什麼事?”
胤祈道:“二哥,這事你要放在心上。”
“好,我放在心上,你講吧。”胤礽漫不經心的應著。
胤祈低頭思索片刻,組織一下語言,“二哥,這幾日不僅僅是有有人彈劾水泥不該用,前些天還有人彈劾索額圖囂張跋扈欺辱朝臣。”
“怎麼還提到索額圖了?”
胤祈抬頭一看,太子二哥躺在那用手支著頭看他,聲音輕飄飄的,但是神色已然認真起來。
他抿唇,然後繼續道:“二哥,皇阿瑪很討厭索額圖,你不要再繼續和他來往了。”
胤礽輕笑一聲,摸摸弟弟的小腿,肉乎乎可愛,“這是誰告訴你的?”
胤祈搖搖頭,“沒人告訴我。”
皇阿瑪雖然告訴他想要達成什麼樣的結果,應該做什麼,但是並沒有教他該說什麼話。
這話是他想說的。
“皇阿瑪很討厭索額圖。”胤祈認真道:“所以索額圖會死。”
他說的語氣十分肯定。
“有一日,我在乾清宮睡覺,睡到一半醒來喝水,那還是半夜,皇阿瑪坐在桌子前,看著折子特彆生氣,念叨著索額圖的名字。”
“能叫皇阿瑪如此的人,皇阿瑪該有多厭惡他,二哥你應該知道的。”
胤礽半晌沒有說話,仰頭盯著帳子上的百福花紋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眸色漸漸暗下來,“皇阿瑪是討厭索額圖,還是討厭我……。”
這話若是叫外麵任何一人聽到都是潑天大禍,毓慶宮的奴才都會被處理。
處理的意思是……拉出宮去打死。
胤祈沒有害怕,他連忙反駁道:“皇阿瑪當然是討厭索額圖了,他喜歡二哥啊!”
胤礽嗤笑一聲,諷刺開口:“是嗎?”
胤祈伸手拍拍二哥的胸口,“皇阿瑪討厭他是理所當然啊,二哥你護著他才奇怪。”
胤祈也覺得奇怪,索額圖那麼壞的人,二哥為什麼還要護著他呢?
其實說索額圖壞,倒是真不至於,在官場上,他的所作所為隻能說是尋常,固然是囂張跋扈一些,但是以他的資曆並不算過分。
佟家的隆科多眼睛都要頂在頭頂上了,也沒見康熙看他不順眼啊。
太子一直維護索額圖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索額圖自始至終都是和他站在一方的。
彆的不好說,但是索額圖絕對是最希望太子順利的登基的人,這個心態僅次於太子本人。
索額圖是四大輔臣之一的索尼的兒子,赫舍裡家從前並不算顯赫,家族也不算繁茂。
但是因著索尼的崛起,赫舍裡家迅速成為備受矚目的權貴家族,加上康熙年幼登基,權臣鼇拜多番阻止親政,而宗室沉默不語。
太皇太後為了爭取索尼的支持,讓康熙娶了赫舍裡皇後。
雖然後來索尼撐不住去世了,但是索額圖對擒鼇拜的貢獻還是非常顯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