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990·春(1 / 2)

刺青在先秦被稱為黥刑,那會兒用墨汁。受過刑的人看起來很凶,給人威懾感,後人頻頻效仿,尤其是小流氓們,爭先恐後給自己上刑。

虎子初中時也發過這種顛,見六子紋了花臂,很是威風,大馬路上牛到可以“螃蟹走”,是以,他也躍躍欲試,當時唬青豆拿鋼筆水給他弄。

青豆真的點了蠟燭,找出針尖,蘸了鋼筆水在火上燙了燙。剛紮下去一個針眼,血珠子一冒,虎子就把青豆罵了一頓,說她想害死他!

青豆氣絕,不過也能理解。

王虎是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全家屬院人人都知,虎子真的很怕疼。

青豆會有掐人習慣,完全拜這廝所賜!稍微一擰他的胳膊,他就能嗷嗷叫喚,像殺豬。後來碰上個不怕疼不叫喚的顧弈屬於後話了。

虎子經年後再提文身,青豆肯定不理他。但他這次下定決心了。

“現在初中生比我牛。我也沒辦法,唬不住他們,生意不好做,這麼多錄像廳,得罪這幫小子,以後日子不好過,他們總歸要成年的呀。但得罪‘條子’我更不好過。”

“最近還查得嚴嗎?”

“嚴。”他歎了口氣,“就得這個月份弄,還沒那麼熱,下個月就該淌汗了,容易發炎。”

青豆耳根子可真軟,三兩句忘了當年被虎子倒打一耙的痛,問他:“那你搞這個,你媽說嗎?”

“不說!”他朝青豆擠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要是說,我就告訴她,我媳婦兒給我弄的。”

青豆瞪住他,狠狠一針紮了下去。

青梔坐在書桌上伺候著,見真紮了,嚇得“咦”了一聲。青豆麵冷心冷,朝青梔甩話:“好好看書。”

“你們在搞這麼血腥的東西,我怎麼看?”青梔據理力爭,眼睛完全沒有辦法離開。

青豆:“真正心裡有書的人,在火車上也能看。”

“我沒坐過火車。而且,我心裡沒書。”她最討厭讀書!樓下的老主任退休,整日喊著要重返工作崗位,身上還有光和熱,還要為國家再獻幾年力。青梔不理解,她每天都想退休。

青豆教育她,“你要好好讀書,現在文盲沒飯吃。以前‘男女’二字不認識,上錯廁所都沒所謂,因為每個人都不認識。現在你不認字,去百貨大樓賣貨連說明書都看不懂。”

青梔翻著白眼咬筆頭:“看不懂就看不懂唄。”

“看不懂說明書,怎麼給人家講怎麼用?你不講怎麼用,人家乾嗎跟你買?肯定跟講得明白的人買啊!”

青梔耍賴皮:“那他們認字不就行了嗎!我把說明書給他們!”

“......那他們......萬一是文盲呢?”

青梔斥責:“他們為什麼不好好讀書!”

青豆語塞。被青梔繞了進去,下手重了。

虎子這回特男人,忍了極限沒吭聲,額角全是汗珠子,牙都快咬碎了,想著快好了快好了,沒想到程青豆這麼穩妥的人,居然這時候手抖。

他想開口罵她,沒想到牙關顫得太厲害,太他m疼了!急得他人往前一傾,張嘴咬住了紮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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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應該是上輩子欠了王虎。

線跡“忍”字初成形狀,他直喊疼,青豆停手後虎子暴露本性,開始敲竹杠,稱要睡個懶覺,讓青豆次日去看會兒錄像廳,等他睡踏實了就來。

青豆習慣了雞鳴起床,抱著題冊往錄像廳走。剛走到黑牌子上那三個狗爬的紅漆字前,就看幾個初中生罵罵咧咧跑出來。

說是罵罵咧咧,實際臉上笑開了花。尤其看了一晚難以言述的片子,次日一早看見靚女,色眯眯的表情刹都刹不住車。

當然也就是眉眼挑釁,響舌口哨。這些人對女人的熱情心靈上是滿的,身體上是虛的。

虛了一晚進進出出給他們續茶水的的小徐看到接班的人,揉了揉掛青燈的眼睛,把《情難自抑》往青豆跟前一扔。

“等會虎子來了跟他說,這碟子花了。”

“擦過了嗎?”青豆問。

“擦了,擦幾十遍,被那幫小b催死了。後來給他們換了張碟。”

青豆不敢看那男女糾纏的香豔外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取出碟片,一邊嗬氣一邊擦拭。

朝陽下,碟片的五彩炫光特彆美。

照在牆上,有斑斕頑皮的牆影。青豆偏移角度,玩了好一會。

碟片上某時映見個人影,她一開始以為隻是個路人,繼續玩,後來人影凝固,她怎麼晃碟片,他始終在。

青豆這才回頭,是意外的傅安洲。

他一身不合背景的白衣,斜靠臟濘的牆,腋下照舊夾著本書。青豆“呀”了一聲,指著他:“你彆靠那個牆。”

他不解:“怎麼?”

“好多人在那裡尿尿!”以及亂搞。

這條破弄子出了名的臟亂差,螻蟻鼠輩聚集,隨地大小便是家常便飯,好姑娘好男孩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青豆是有六子哥朋友罩著,大家都知道豆子是妹妹,不是女人,所以不會對她如何。她也沒把這裡當彆人的店,儘職儘責,經常洗刷牆麵,還寫了禁止大小便,想把環境搞好一點,可怎麼寫標語,依然經常出現汙漬。後來虎子讓她彆折騰了,那些人根本不識字……

“是嗎?”傅安洲不緊不慢直起身。

青豆真佩服他,好像什麼事都不著急。要是她聽說有人在這裡尿尿,她還靠過,大概會當場跳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青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