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994·春(2 / 2)

青豆使勁回憶,也想不出來到底在想什麼。隻是被突然勾住小指的動作給嚇住了。

閃光燈噗呲噗呲朝他們閃爍個沒停,她生怕自己打攪了拍照,不敢動聲色,腦袋如眼神,一片空白。

素素跌進嵌滿陽光味道的碎花薄被,問青豆,“那你對顧弈是什麼感覺啊?”

在素素看來,他們的關係是隻要青豆點頭,顧弈就能拉她去領證的明確。

她還沒見過哪個男的喜歡一個姑娘,可以這樣熱烈執著並且明目張膽。哦,為了避免什麼牛鬼蛇神都參與聯想,加個形容詞——帥的優秀的男的。

而且顧弈性格很強,說一不二,就算和他家人接觸不多,素素也看得出來,他不依賴家庭,想必,父母在他的婚姻大事上也插不上什麼話。

這一點,很多本地戶口的男人都比不上。

這一帶人,很在意本地人外地人。單位同事介紹相親,素素湊過一趟熱鬨,結果笑死人。男人也真是會說話,表衷心時還要說“雖然你是外地人,但我覺得你很好”之類的廢話。

誰稀罕你。要你說好。她想說,你在我老家也是個外地人。

要不是礙於介紹人麵子,換早兩年的羅素素,能立馬拂袖走人。

素素覺得,青豆還是沒有上過社會。她周圍都是正派的好男孩,不管友情愛情親情,都對她一片赤誠,掏心掏肺。

青豆尚在象牙塔中,不懂社會上那些彎彎繞繞的迂腐。

顧弈啊,還是難找的。

青豆隨手將塑封的照片搭在眼皮,兩眼一閉,兩手一甩,開始裝死:“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呀不知道,裝什麼傻,今年就要二十一了,”素素彈開照片,“該考慮考慮了。”

“非得是顧弈嗎?”青豆撇嘴。

“喲!這竅不開是死活不開,一開就全麵大開啊!”慣來閉關鎖口的大q朝,卻偷偷引進Y□□這種壞東西,這是要亡口啊。程青豆可以啊。素素為她鼓掌,“不用非得是顧弈,也可以玩玩彆的人。”

先玩玩嘛。

“真的嗎?”青豆拉住素素的手,酒窩冒出饞光,“我們班好多男生都對我有意思,還有攝影社的。”

素素訝異:“真的啊?”

青豆垂下眼簾:“真的。”

素素掰過她的臉,左右看看,豆子還是那顆豆子啊,怎麼突然鍍金了:“真的嗎?”換做彆人,素素肯定以為是吹牛。

青豆捏著照片一角,看著照片上的顧弈,老實巴交:“我數都數不過來。”

也太多了。就像追女明星似的。金津與她去食堂打飯,還要兼職護衛工作。她表示,生怕那幫上躥下跳的猴子,撞到她們的飯盆。

光電學院有個誇張的說法:在他們光電工程,沒有一個公的不喜歡程青豆,連公老鼠都暗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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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不同的磁場,會發生不同的效應。

南城師大附中的青豆,是白湯圓下進白湯圓鍋,入鍋後找也找不到。那學校學風嚴謹,壓力異常。風月之事有心也無力。

甫入南城大學的青豆,是白湯圓下進芝麻湯圓鍋,入鍋後又白又糯,清純紮眼,加之長期封閉形成的學習環境,造成異常的性彆饑渴,致使詩情肆意,荷爾蒙無處安放。在這所理工科學校,男生們遇見個愛好文藝的酒窩女青年,立馬找不著北了。

青豆的文章投中《南風》後,將一百四十多元稿費全部寄給了老李的老婆孩子。

此事經金津傳播渲染,青豆儼然成了光電工程的聖母瑪利亞,周身散發聖潔光芒。

加上青豆打小周圍出沒的就是小布爾喬亞款的美女,衣著一關開發早。在女同學們剛脫離校服環境,不知穿什麼的年紀,青豆已經在認真搭配。

就算平平無奇、洗得發暗的白襯衫,胸前口袋上也要彆枚俏櫻桃夾子,點綴顏色。

這都是素素教的。郵政裡堆放不少訂閱的國外雜誌,有些寄過來牛皮信封已經殘破,素素會挑些時裝雜誌看看,再照搬些日本流行俏皮的穿法。

青豆成為校園女神,是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元素在的。

用羅素素總結的成語,那就是厚積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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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上學期,城市遇暴雨,眾人狼狽,無心男女之事,到了下學期,92級補辦了迎新舞會,青豆名聲鵲起。

聲名鵲起這件事早有鋪墊,隻是從光電學院傳播到全校新生,是在那晚發生的。

這場舞會,青豆根本沒到場。

她下了課就跑去南風編輯社找餘老師,奉上自己的新手稿。等晚上回宿舍,才聽金津說,男生宿舍都在打賭,誰可以邀到程青豆的第一支舞。

本來隻有本係男同學較勁打賭,到了迎新舞會的禮堂,彆的係有男生聽說,都躍躍欲試,尖子生心態作祟,想知道這個程青豆是誰。

不聊不知道,一聊原來不少人都注意過她。

雛蛋子們紛紛心猿意馬,朝門口張望,想知道程青豆幾時來。

大家都想做第一個伸手邀請女神跳舞的紳士。

結果鬨劇發生。紅絲絨門簾撩開,男生就停下舞步,來一個女同學,木板地上便一團淩亂,最後差點發生踩踏事件,迎新舞會草草收場。

金津用眼睛記錄下這一幕,詳儘轉述。

青豆捂嘴,幸好自己沒去舞會。她根本不會跳舞。她是笨蛋來著。

青豆的慶幸沒有維持多久,樓下很快傳來吉他掃弦,有個會計學的男同學為她作了一首原創歌曲。她宿舍門都沒敢出,拿著金津的熱水瓶湊活洗漱。

上周男生在樓下朗誦了半宿的詩歌,胡雪梅還在信堆裡扒拉,找那人的信,想知道他是不是也給青豆寫了酸詩。

南城大學校舍樓裡沒有電話,不過有個收信的窗口。大一結束,青豆有一堆信——如何拆也拆不完的信。

自此,青豆的噩夢出現。

過去殷切期盼以筆會友,恨不能每天去門房大爺那兒報道,到大學,這信就跟編輯部來稿似的,五湖四海,千奇百怪。

說是情書,有些倒像是自傳。大家都想跟文藝女神說兩句話。

青豆容易感動,第一次讀完一個男生的信,淚眼盈盈,心想人家讀大學好苦,一家風餐露宿砸鍋賣鐵,真不容易,等到了食堂,金津給她指人,說那個白頭發的是王誌國,青豆眼淚迅速撤回,異常冷靜。

她依然覺得人家很不容易,但不敢輕易釋出同情。

她很怕往前一步,人家會誤會。這麼苦了,彆給人家添堵......

青豆成為南城大學女明星這條路完全是被迫的。屬於時勢造英雄——農村出身,愛好文藝,乾淨漂亮,穿著簡單,善良純淨,不愛慕虛榮,巧了,完全符合這幫孫子對好女孩的審美標準。

大家都艱苦樸素,沒見過什麼好的,到了大學有點瘋狂造神的意思。

她的名聲這麼大,老師們肯定也是知道的。顧弈不在南城大學念書,倒是在家裡時常聽見女明星的消息。

顧燮之說,以前倒是沒想到,那麼個小個子,現在居然長這麼漂亮了。鄒榆心說,她第一眼看到青豆,就知道她是個美人胚子。她就沒見過長酒窩的醜八怪。

除了他們聊起,顧弈這次回來,還親自撞見。

女明星果然名不虛傳。

顧弈房間的對麵就是光學實驗樓,青豆大二開始在這裡上實驗課。隻要她出現,樓下草叢總是窸窸窣窣,出沒鬼鬼祟祟的男同學。要麼不斷來回,假裝路過,要麼爬窗戶“學習光學知識”。

高高的香樟樹上,疊了好幾隻猴子,搖搖欲墜。透過紅漆格子的窗戶,能看見靠窗的青豆半張臉浸在陽光裡,正一本正經地擺弄光譜儀。

等下課,顧弈逮住程青豆,把她拉至香樟樹後,戳她盛滿夕陽的酒窩,問她是不是很享受?

青豆兩腳一跺,朝他白眼:“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上課有多辛苦。”

“什麼?”顧弈倒是不解了。

“我才不喜歡他們追著我。”女明星招蜂引蝶是掙錢的,她又沒有錢。

要不是她老實巴交,低調做人,跟素素取了好一陣經,學習怎麼應付這樣的情況,她怕是要成為女生宿舍的眾矢之的。

嵌青豆的熱水瓶被打碎在六舍一樓正中央那刻起,青豆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好事。

她不能單獨去圖書館,會有男生上來搭訕,也不能單獨去自習教室看書,會有男生四麵八方包圍她,更不能去跳舞,天哪,大學生舞會周周都開,她很想笨拙地學習如何伸展四肢,加入節奏,搖曳身姿。

現在好了,什麼呀。和高中沒有區彆。

青豆一定要把這件事寫進——女明星和過街老鼠沒區彆。

這種情況有多可怕?多熱烈?有回青豆在食堂看見傅安洲,朝他招手,他掃見她周圍站著幾個徘徊等位置的男生,手掩住唇,偷笑地越過人群,沒有理她。

青豆懊惱,事後罵他沒有良心。

傅安洲說,“你要是知道同宿舍的男同學把你們班班級合照剪下來貼牆上,就知道我為什麼要躲你了。他們要是知道我跟你很熟,你我都會為難。”

顧弈笑得不能自已:“跳舞就去跳唄。”

“我不能暴露我是個笨蛋。”跟著青梔上舞蹈課,青豆就明白,她的手腳並不協調。雖然很懊惱,但是還要要維持好形象。做偶像,真累人。

“你可以學我,加入健美操社。”他朝她挑眉,“那兒女生特彆多。”

青豆搖頭,“那就是廣播體操的跳躍運動,我不要。”

這是青鬆和蓉蓉定情之事,也是素素和小海墜愛之事,她對跳舞這件事有向往。

她張開雙臂,圍著顧弈轉了一圈:“我要跳的是交誼舞。”

下一秒,她的兩隻手被一雙微汗牽住。一隻被他甩上肩頭,一隻被他虎口托住。

顧弈笑得無比紳士:“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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