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995·冬(2 / 2)

再排最後一遍舞,老師驚歎顧弈的狀態奇佳。

排了一晚,站位一直變動,大家精氣神多少有點鬆懈,隻除了他越夜越來勁。

平時右護法有氣無力,隻給她敷衍揮旗,點到即止,還帶的左護法也蔫兒吧唧,一起偷懶。今夜,他這旗麵掀動的聲音蓋過頌山河的雄渾音樂,可謂氣勢恢宏,老師連連鼓掌。稱這遍最好。

左護法老三見顧弈跳下舞台,眉心緊鎖極其不耐煩地找煙,十分懂他,上前拍拍他的肩:“怎麼?跟青梅吵架了?”

放屁。誰他媽能跟程青豆吵得起來算他本事。

遇上程青豆,真的隻能用強。

眾人收拾東西準備撤退,顧弈還是沒忍住,看了眼時間,九點半,跑去後台辦公室又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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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南城,秋風呼過。

崴腳的程青豆借來紅花油抹上,見宿舍的胖姐姐開始學習交際舞,並且效率神速,收獲一片煽風點火的掌聲,賊心不死,又身殘誌堅地單腳蹦了會。

樓下再次傳來“程青豆,電話”的大喊,她錯覺自己倒回了晚上八點。

怎麼又有電話。這個世界上除了顧弈,沒有人會這樣找她。

她好奇地一瘸一拐跑下樓,想知道是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給她。

結果當然還是顧弈。好無聊。“乾嗎啊?”有什麼話要說啊!

顧弈聲音冷得淬冰:“程青豆。”

“嗯?”

“剛剛等電話的時候,是不是有人跟你聊天了。”

也不算聊天吧。交流並沒有同頻。“是啊,怎麼了?”

顧弈:“她問你什麼了?”

青豆噗嗤一笑,明白過來:“沒問什麼呀?”這麼晚了,阿姨都要鎖門了,“你快點兒,有沒有事兒啊,沒事兒掛了。”

彆人打電話都是發電報,有事說事,誰打電話嘮家常還大喘氣,沒事找事。她急死了。

顧弈真的拿她沒辦法。手也牽了,十指也扣了,腰也攬了,關係還要如何庸俗?這他媽都已經俗到家了。

“我說我的事關你屁事,就真的關你屁事了?”

乾!

青豆知道他在想什麼,數著秒主動交待:“人家說你約漂亮女孩兒看電影,還端茶倒水,很殷勤。又問我是不是你對象。這讓我怎麼說?我肯定得否認啊。我不能在後方壞你事兒。”

顧弈一噎:“......你......真夠懂事兒的。”

青豆傻笑:“哈哈哈哈,還好啦。”

話音一落,電話掛斷。

可以聽得出,顧弈怒氣不小。電話吃痛的哐啷聲叫喚得青豆耳朵都疼。

次日早上,秋涼掠過南城,單衣下的皮膚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青豆經過小賣部,抱緊雙臂,想到了昨晚兩通電話的荒唐,腳步特意等了等,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傻事,怎麼可能剛好等到電話。哪有那麼好的緣分!

青豆也到了有男女心事需得傾訴的年紀。以前她不愛說這種事,有點無聊,好像不值得一提,今日特彆想笑。又好笑又好氣。

晚上,素素來禮堂跳舞,聽青豆說完此事哈哈大笑。

顧弈給人露出的一麵完全不兒女情長,好像對一切事情都不太在乎,名譽金錢似乎都是虛的,可在青豆麵前,完全是一隻分毫必較的暴躁情犬。

素素說,“下次你們相處,我要變成一隻小蜜蜂,叮在你頭上,看看我們冷酷的顧弈私下是怎麼對你好言好語的。”

青豆搖搖頭:“你錯了,他對我和對你們沒有區彆。”

顧弈就是顧弈,表裡如一,始終如一。青豆連接下來他沒回信都猜到了。一回生二回熟,少爺生氣的套路她都把握住了。

南城大學攝影社舉行了一次人像攝影的活動。社員在空置的教室布景,掛上白色床單,高舉床頭台燈,學習打光。

模特是社內的兩位女同學,一個就是青豆。

一群男生舉著相機,對準她的酒窩要她笑,要她扭腰,要她把塑料假花擋住嘴巴露出一隻似笑非笑的酒窩,那一刻,她就像個藝術品。

最後她把那張照片寄給了顧弈,這個混蛋依然沒有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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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年底,青豆的第二篇稿子經過十餘次修改終於見刊,依然是《南風》。餘老師問她,這個沒有念大學、上山修佛的人物有原型嗎?青豆想了想,騙了他,她說沒有原型。

此前她投了兩篇稿子,一則是花襯衫,一則是二哥。因為都涉及灰色,全部是真人真事,有賣弄情懷之嫌,寫的也不夠好,均被退稿。

餘輝之很欣慰,他誇青豆,這次不再是真人真事,嘗試原創,很不錯。

青豆在會見室見虎子,把稿子給他看了。他說,人間事,真亦假來假亦真,隻要你能把故事寫得足夠好,真假難辨,你說真的就真的,說假的就假的。

青豆也以為如此,不再彆扭自己欺騙了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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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這腳崴了兩個月,到顧弈回來才算徹底好。

他研究生課少,回來得很早,青豆事先知會傅安洲,讓他套顧弈的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傅安洲告訴她,1月10號的火車,12號下午到。

她知道顧弈那廝的脾氣,中午吃完飯就往火車站趕。

幸好她耐心好,不然這麼漫長的等待,哪個姑娘吃得消。

顧弈大老遠回來,就拎了一個小號的蛇皮袋,和書包差不多大。

這廝倜儻地劈開狼狽淩亂的倦旅人群,像個剛出公差回來的雅皮士。

青豆頭發理至肩膀,不規則的碎劉海飄在清湯掛麵的臉上,青澀又嫵媚。腦袋後,她紮了個簡單的啾,奔向顧弈時,一顫一顫,俏皮如兔尾巴。

顧弈假裝沒看到她,越過她徑直往外走。

離開程青豆這枚焦點,入眼迅速失焦成一叢叢黑腦袋和亂七八糟的行囊,走出兩步,還是沒忍住,他下意識回頭找她。

火車出站人太多,擠得人根本站不住腳。他生怕多走幾步,他們就擠散了。

青豆歪著頭,漾著酒窩,站在人群之中,兩眼閃爍著“我就知道”的表情。

顧弈的回頭就像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掌心,完全在意料之內。久彆重逢,北風呼嘯,青豆鼻頭忽而泛酸。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沒見到顧弈了。他好像又帥了。怎麼會有人在大冬天把頭發剃短至頭皮,像個勞改犯似的。

可他又的確是青豆見過的,最俊的“勞改犯”。

“乾嗎!”她兩手緊插在兜裡,想表現出不高興。實際等待的不耐煩早被美色鬆動。

顧弈如釋重負,率先開的口:“回來前,我就想,如果你來接我,我就原諒你。”

“哈!”青豆向他疾跑,氣鼓鼓地瞪眼,“你還生氣?該生氣的是我。”是誰不回信?是誰約女孩子看電影、端茶倒水獻殷勤,還要同時拉她的小手?

顧弈喉結滾動,強撐冷臉:“那你怎麼不生氣,還來接我乾嗎?”

“我氣啊!我給你寫信你也不回,每次都這樣,煩死了!”青豆認真,一本正經像個對孩子無可奈何的家長,“但我還是要來接你的。”

“哦?”他嗤笑地不解。

“因為我不來,有些人臉會更臭!”

反正全世界都有脾氣,就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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