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0章(1 / 2)

◎周瑜打黃蓋3◎

吳會萍喜歡顧弈。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而是她偏好讀書好的男娃。遇到個穩重、皮相好的大學生顧弈,她左看右看,怎麼看怎麼順心。就算他觸犯“天條”,她也沒表現出過多憤怒。

他說什麼,吳會萍都說好。青豆恨恨:她可真是重男輕女。

借顧弈的光,青豆順利回到宿舍,當晚,顧弈住在金津的位置陪她。

九十年代很矛盾。一方麵條條框框,規矩很多,另一方麵,在思想劇烈震蕩的文化環境之下,行為又極其開放。這在大學生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青豆沒想到,這棟樓裡有七八個姑娘留宿,更沒想到,幾乎各個都帶著男朋友住。聽說男生宿舍樓那邊情況更誇張,十幾個收音機集體放歌,掩蓋白日放蕩。學校把他們驅逐到那鬼角落,倒是便宜了他們。

青豆聽隔壁的同學說完,小心翼翼回到宿舍。

她做不到那麼坦然。好在,暑假留校的多是高年級的吃苦一族,白天都在外頭,迎麵撞上的情況倒是極少。

偶爾遇上,青豆挺直腰板,狀態自若,人家也很大方,見怪不怪,沒有攀談之意。

一棟樓裡,除了垃圾堆滿天,廁所臭得令人作嘔,地磚臟得黏腳,其他都好說。

唯一的缺點就是少爺不高興。顧弈就把不高興三個字寫在臉上,讓青豆無可奈何。

顧弈不滿意青豆不好好臥床,犟頭犟腦要出去打字,但他沒有阻攔。他編了一個邏輯通暢的謊言,或者,也許不是謊言,是他就打算這麼做——把她接到家裡調養。

可青豆堅持要住宿舍。她現在住到顧家,算怎麼回事?都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又引得他的臭臉。

青豆好哄歹哄,好脾氣耗儘。當然,這也就限於晚上回來。白天她在文化館辦公室,又要學習打劇本,又要幫忙印刊物,忙得手腳不夠用,沒有功夫想他。

頭兩天的工作乾得很糟糕。

編劇周老師性格不算很好,第一天尚有接觸新人的耐心,適應她並不麻利的手速。第二天,他就急了,講話又快又衝,唾沫星子直抵麵門。

青豆見他語氣不佳,跟著冒汗,不停打錯字,空格分段也不熟練,紙張不要錢似的浪費。顧弈來接她,青豆不肯走,把白天打亂的劇本花費三小時重新打了一遍,梳理清晰,等到十一點才關門回去。

熱風擾人的盛夏,街道幾步黑幾步明。燈牌若影若現,格子門店多數關了,隻有中藥店、雜貨店以及曖昧的粉紅色燈光亮著。安全島圓墩墩地紮在馬路中央,竟有幾分可愛。

可青豆無心風景。

她滿身挫敗,消沉寡言。

顧弈臭著臉,蹲下身,把她背到了背上。他不讓她多走路,每天背她回家。

十五分鐘的步程,青豆問他不熱不累嗎?

顧弈說,熱啊累啊,但我活該。

青豆真是被他氣死了。因為壓力,加上委屈,青豆伏在他背上哭了。

第三天青豆的手就順了。她很怕老師換掉她,於是換上了軟糯糯的裙子,讓自己看起來漂亮些。

素素說過,人漂亮了,運就會順。這一點在素素身上表現得不明顯,可能運這個東西也有短跑長跑的區彆吧。青豆的漂亮運很明顯是個短跑。她一改前兩日不精神的病人模樣,換上新裙,編好麻花,漂漂亮亮的上了崗。

這麼賞心悅目,換誰不好好說話。

周老師果然展顏,語氣溫和不少。

青豆也爭氣,調整五指與大腦的聯動狀態,很快進入劇本故事。

可能是老師的個人習慣,劇本創作比青豆想象得要規律。不像她靈感來了,半夜抄起筆瞎寫,老師每天下午13點午覺醒,會揣著故事提綱和分場提綱,坐下開始口述。

他講四五個小時,順的話,約莫四五千字,到晚飯時分下班。

劇本和不一樣,時間地點人物交待很簡單:“淩晨兩三點,天空大地墨一樣黑。(換行)村舍裡忽然亮起一盞燈。(換行)屋內老王騰地坐起,驚呼:‘我想起來了,照片上那人是誰我想起來了!’”

編劇和打字員關係突破性進展,就在故事第一個高潮來臨的時候。

青豆邊聽、邊打、邊落淚。沒辦法,她在聽寫打字中,早把自己的情感串了進去。落淚是她共情人物的反應。

老師大為激動,一口氣敘到九點,還請青豆和顧弈一起吃了碗泡麵。

周老師的效率很高,二十天就口述完一個電影劇本。他說,一個劇本的構思和資料準備時間很長,實際初稿很快,就是捋一遍,初稿寫完再改改弄弄,一兩個月就能拿去投。

周老師是急脾氣,也是熱心腸。後麵的日子,他們慢慢熟悉,青豆學到很多。

知道青豆想學寫劇本,他知無不言,教她寫劇本的時候,要考慮拍攝成本,不能今天南城明天京城後天東京。除此之外,還要考慮景點,每一個景都要考慮好再寫,彆一個景出現一回就沒了。這太浪費了。這和不一樣,飛天遁地都行,但劇本每一筆、每一景,都是製作成本。寫劇本,除了藝術創作的部分,編劇腦子裡還要有一個實際統籌的框架。

太貴的劇本,沒有廠收的。寫的時候,還是得摳著點寫。

那些話,比廟裡的上上簽管用。

青豆回到校舍,每天都記錄心得。再次陷入劇本創作的熱情。

這個夏天對青豆來說,很像那晚禮堂舞蹈房,她踩在顧弈的腳背,身心放鬆,被經驗豐富的人帶著,專注享受蕩漾的旋律。

同樣,這也是相當被動的情況。

她能感覺到,生理上,身體漸漸恢複,心理上,因為打劇本這個工作充滿了能量。而實際上,她和顧弈的裂痕並沒有因為朝夕相處而彌合。

顧弈每天陪她,有求必應,但他並不開心。

他的眼神裡透出股青豆都難以招架的疲倦。她試圖逗他開心,有時候他也會開心,但很短暫。青豆與他推心置腹,表示以後凡事都會和他商量,絕對不自作主張。她討好地抱住他,但顧弈並不領情。他牽起嘴角,似笑非笑。

青豆本來明白怎麼回事的,但這半個夏天過去,她有點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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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初稿寫完,周老師請青豆、文化館的工作人員以及餘輝之在文化館後麵的百花酒樓吃飯。

青豆拽上了顧弈。

席間,大家自然關心年輕漂亮的青豆:“是不是畢業了就辦酒?”問的是青豆,看的卻是顧弈。

這陣子,他們早就把兩人的關係和背景從青豆嘴裡套了出來。眼下,周老師把青豆當自己人,一副要做主的樣子。

到了年紀,躲不過被催成家。

青豆保持微笑,順著老師的目光看向身旁的顧弈。他似乎並不想回答,笑著接過老師的酒杯,說了句卻之不恭。

文化館的老師們多是文工團下來的,多才多藝,能喝能勸,青豆跟著喝了兩杯,很快不勝酒力。

顧弈被他們灌得厲害。餘輝之笑話他,“一杯接一杯,喝得就跟個大喜日子的新郎官似的。”這話換得老師們變本加厲的起哄。

青豆掃見他嘴角微醺的笑意,跟著彎起唇角,目光再往上一移,捕捉到他眼底裝醉的清明。

回去路上,他們搖搖晃晃。青豆問他,“你想不想結婚啊?”剛剛他其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顧弈有氣無力,反問她:“你想不想?”

“我……”青豆看向他,“你先說。”

酒意拖住顧弈的腳步,一步都走不往前。

他疲倦地往消防栓上一歪,蜷起一條腿。好半天,他才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青豆的期待落空:“不是吧,你就是為了負責,所以每天跟我在一起?”

他肩膀一聳,流裡流氣朝她攤手:“不然呢?”

不然呢?你以為呢?

慌亂間,青豆眼睛一酸,抽了抽鼻子:“你想多了,什麼時代了,你情我願的事,還要男人對女人負責?”

顧弈眯起眼,呼出口濃重的酒氣:“是嗎?”

青豆後退一步,強忍眼淚:“結婚是基於雙方意願的,是你愛我,我也愛你,不是你要對我負責,我接受你的負責。”她又搖了搖頭,“不對,我不接受你的負責。誰稀罕你負責!”

“哦。”顧弈雙手用力地醒了醒臉。手心來回撥過刺兒硬的頭發,撓得他手心比心頭還要癢。

“我就問你一遍,你想不想結婚?”彆搞的談場戀愛,這麼委屈自己。

顧弈啞聲開口:“那我問你……”

青豆多褶的眼皮一掀一合:“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