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頭一陣恍惚:“…………誰?誰?誰?”
沈霽沒直接回答, 臉色平靜道:
“二夫人這話我回去會如實轉告給我舅舅聽的,好叫舅舅往後多教教我,免得在被人指著鼻子罵沒教養, 丟了他的臉麵。”
王夫人:“…………”
此時, 王夫人滿腦子都是“舅舅~舅舅~舅舅~”
前頭聽蓁玉說這少年是陛下的親外甥時,王夫人還在心裡頭安慰自個:
必然是聽錯了。
哪就有這麼巧,她這一張嘴就罵到了陛下外甥上頭?
然而,沈霽的一聲“舅舅”,成功打破王夫人的自我催眠。
陛下就一個外甥,現在就養在宮裡, 那她剛才罵那孩子沒有教養,豈不是把陛下給……給罵進去了???
想到這兒王夫人額上冒虛汗。
再聽說沈霽還要將她罵人的話轉述給陛下,王夫人眼前一黑、膝蓋一軟。
身子直挺挺往地下栽。
便是這樣,王夫人還不敢直接暈過去不省事,實在是……她怕啊!
她怕就這麼暈過去, 沈霽真的一狀把她告到禦前……屆時……
不敢再深想下去, 王夫人硬著頭皮撐著虛軟的身子跟沈霽認錯:
說她沒有故意冒犯他, 冒犯陛下的意思, 前頭那些混賬話純屬她胡說八道, 是她有眼無珠, 沒認出人來, 請他不要見怪。
蓁玉瞧著在她跟姐姐麵前一向顯威風、擺架子、愛說教的二舅母在沈霽跟前這副卑微的模樣, 她痛快極了。
叫她欺軟怕硬,該!
便是黛玉心裡也舒泰。
尊敬長輩的道理她懂, 可是,沒有長輩樣的長輩,卻叫她礙著身份一直退讓……她心裡總歸是不舒坦的。
這回可算是出了一口氣了。
一時心也平了。
而沈霽對王夫人的道歉, 嗬嗬笑道:
“故意不故意的咱也不知道,不過,有眼無珠卻是妥妥的了!怪不得你們家老太太說我兩個妹妹受那麼多委屈全賴你呢,現在我信了。”
沈霽這話說的可一點不客氣,王夫人身子更軟了。
被氣的。
隻是,不敢再亂說話惹禍,隻咬牙忍著,訥訥不語。
鳳姐兒原本還想替她姑媽王夫人幫腔,隻是知道沈霽的身份以後,她立馬就啞了聲。
悄悄縮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論識時務或者說是踩高捧低的本事,她跟她姑媽可是一脈相承。
蓁玉左右看看,唯恐王夫人受的打擊不夠,又給添了把火:
“沈師兄打小就疼我跟姐姐,這會兒生氣了說話有些重。”
接著,蓁玉一臉欽佩道:
“也是二舅母好涵養,不生他的氣!”
王夫人:“???”
她涵養好,一點兒不氣?
放屁!
她已經氣極.怒極了好嘛!
王夫人身子顫了幾顫,望著蓁玉的眼睛能噴火,到底壓下去了,隻斂下眼瞼:
“是我有眼無珠,說錯了話,希望沈少爺不與我一般見識才是。”
***
王夫人這般低聲下氣,沈霽便覺得再挖苦下去也沒甚意思,又扭頭望向賈母:
“老太太,我這兩個妹妹在您眼皮子底下還能受苛待,甭管您解釋的多天花亂墜,橫豎我是不信您那套毫不知情的說法的——
說是親戚家,但是這樣苛待人的親戚家不住也罷!”
賈母聞言,又氣又怒。
恨不得暈厥過去。
這樣,也不用麵對這種尷尬、難堪的局麵。
因著親女兒/孫女.元春在宮裡做女史,賈家沒少往宮裡撒錢,因此對宮裡的情況還算有一分了解。
旁的不說,陛下有個極疼愛的外甥,養在宮裡,跟幾個皇子同吃同住,甚至比皇子還得寵的消息賈母跟王夫人都是知道的。
她們還給元春出過主意,不妨哄哄陛下這個外甥,若能得了他好感,叫他在陛下麵前替元春美言幾句……想來元春便能有個飛躍。
誰曉得這人居然是林如海的弟子?
如今更是在榮國府的地盤咄咄逼人?
就憑他這副姿態,擺明了對榮國府沒有好感,往後再想叫元春走他的路子,還有指望?
賈母越想心越沉。
便聽沈霽又道:
“如今老師家裡人既然要接兩個妹妹回去,您趕緊痛快地點個頭,這樣大家都稱心如意不是挺好,您還拿捏個什麼勁兒?”
沈霽上下嘴皮子一碰,直接將人心往最低劣處想,也不管人家能不能承受。
出口的一句句比蓁玉的還要狠。
賈母氣得要吐血。
但是,賈母畢竟當了多少年的老封君,還不至於在孩子麵前慌手腳,便見她一臉慈祥:
“我這兩個外孫女有你這麼一個兄長護著,是她們的福氣,我老婆子替她們謝謝你!”
沒忙著解釋或是發怒,而是替外孫女致謝,一個慈愛的外祖母形象便立住了。
接著,她話音一轉,擲地有聲地道:
“不過,你到底還小,想事情太簡單了些,不懂這上上下下一家子管理起來的麻煩混亂。兩丫頭受委屈不假,我老婆子比她們還難過痛心,也絕對會給她們個滿意的交代——
但是,要離開,我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說著賈母便把黛玉跟蓁玉一手一個摟在懷裡,眼淚嘩嘩往外淌:
“我的敏兒就給我留下了你們這兩個嫡親的骨血,這一走,是剜我的心哪!”
“將來到了地底下,我如何跟你們娘交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