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負荊請罪(1 / 2)

重返男神黑化前 青花燃 14999 字 3個月前

顏喬喬被顏青拎著衣領,提出了門檻。

“大哥……”顏喬喬可憐兮兮。

顏青把她揪到赤霞株下麵,回身指了指膽戰心驚跟出來的孟安晴,瞪眼命令道:“孟安晴你給我縮回去,地上的信,一封一封撿起來讀,大聲讀,讀到我回來為止——彆說我不給你機會,有本事你就從信裡麵尋出蛛絲馬跡來自證清白!”

“哦哦,好的!”孟安晴遇到顏青,便是鵪鶉中的鵪鶉,被他一指,立刻縮著脖子退回屋裡依言照做。

顏喬喬眨了眨眼睛。

顏青垂眸斜她,冷笑揚聲:“你且好生琢磨琢磨,見到少皇殿下該如何狡辯——連孟安晴都能看出你這點心思,你還指望旁人不知?”

說話時,青袖一晃,湖光錦中掉出一枚寸把長的暗金色帶翅蟲子,落至他掌心。

他拆掉捆住蟲翼的奇異絲線,手一揚,蟲子劃過一道暗金弧線,掠入滿樹赤霞花枝。

顏喬喬:“……?”

她看向顏青,顏青卻不與她對視,搖頭晃腦地移走視線,揪著她踏過庭院,出了院門。

在鵝卵石山道上行出一段,顏喬喬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院門,忍不住開口問道:“哥,方才那金蟑螂……”

顏青一聽便咧唇笑開,豎起拇指:“小妹當真是好眼神!”

顏喬喬:“……”顏青誇人,準沒好事。

隻見他彎起眉眼,湊近了些,壓低聲線告訴她:“那是我摸了南越一個巫王老巢繳獲的戰利品,稀罕著呢!人家叫金蟬蠱,瞎子都不能把它認成蟑~螂~”

顏喬喬沉下唇角,麵無表情:“乾什麼用的?”

“是個耳朵。”顏青總算記得鬆開了她的後脖領,回眸瞥了眼她的庭院,哼笑道,“且聽聽無人在旁時,孟安晴是如何‘老老實實’讀那些信唄!省得你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顏喬喬目露驚詫:“耳朵?”

顏青笑容得意:“金蟬振翼會仿擬周遭的動靜,回頭喂入蠱飼,它便能自己記錄的響動悉數還原,如此,待你我回來時,便能聽見孟安晴此刻是個什麼動靜——讀那些信,必定情緒上頭,不怕露不出馬腳——厲害吧,我繳來的神奇寶貝!”

如此奇物,顏喬喬從前竟然不曾聽說。

她驚奇地問:“為何從未有人用它來傳訊?”

說起這個,顏青立刻顯出些牙疼心疼的表情:“因為八輩子拿不到一隻,並且用一次就死——南越巫王們花幾十年就隻養得出一隻蟬,扔樹洞裡,聽什麼巫祖神諭。這隻蟬子被我繳了,用了,倒是它的榮幸!”

顏喬喬不解道:“大哥,難道你已事先猜到孟安晴的事情可能有古怪,所以特地帶了金蟬來竊聽嗎?”

如此神機妙算,可不是顏青該有的腦子啊!

顏青垂下眼角,用看傻子的眼神睨著她,拖聲拖氣地歎息:“本是為你帶的!阿爹他想聽聽你聲音,確定你安然無恙!”

顏喬喬愣怔片刻,回過味時,眼眶忽然便泛起了熱浪,鼻間酸澀難當。

離家多年,親人的音容笑貌可不是隻在夢裡?

她隱約記起,前世顏青也曾提過一句,叫她想想有什麼話要對阿爹說,可惜她隻一味搖頭,說很快就會隨韓崢一道回青州。顏青見她如此,也就歎息作罷,未往下講。

如今想想,阿爹該有多失望。

她掩飾地望向陽光刺目的天空,把淚眨了回去,甕著聲,悶悶道:“那你就這麼把蟬給用了。”

“也不能放任你身旁藏著禍害。”顏青輕飄飄說。

顏喬喬抿抿唇,道:“大哥仍然堅信是阿晴嗎?我知道證據確鑿,但方才你也看到了,她的表現委實不太像。若是裝的,這麼多年不露破綻,未免也太過可怕。”

顏喬喬隻是多留一個心眼,給了孟安晴分辯解釋的機會,且決定深入調查——並非全然就信了孟安晴無辜。

顏青難得地沉默片刻,雙手往袖中一揣,仰頭,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倒希望是她!”

顏喬喬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孟安晴,顏青這一趟隻需拿下她,便能消除掉顏喬喬身邊的隱患。查到顏文溪有問題之後,顏青這已是快馬加鞭直往京中而來,就生怕有個閃失。

“所有證據全都對得上。”她歎息道,“倘若不是她的話,這麼熟悉青州、熟悉我的一舉一動、還能將所有線索引向孟安晴,那可當真是藏在我身邊的影子了——比阿晴本人有鬼更可怕。”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感覺後背發寒。

雖然她認為前世青州之變的背後必定藏著龐大的陰影,但那種感受,終究不及“影子就在身邊”令人毛骨悚然。

“若當真不是她,那我此次便帶你回青州,放眼皮底下看著。”顏青無所謂地說道。

顏喬喬著急:“我不……”

“怎麼?急了?舍不得誰?”顏青斜眼冷笑。

“我不希望是阿晴。”顏喬喬定定神,違心地誇道,“大哥,像您這般英明神武,洞若觀火之人,難道還沒有能力替我查明一個小小的真相嗎?”

她掐起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比出個“一丟丟”的手勢。

“嗬嗬。”顏青完全無視她的激將法。

“就這麼點事,哪值得耽誤我學業提前返回青州?”顏喬喬正氣凜然,“咱們顏家可八百年沒出過昆山院學生!阿爹還等著我光耀門楣呢!”

“就你?”

“就我。”

說話間,清涼台的輪廓已出現在眼前。

眼看顏青仍在向那邊走,顏喬喬不由訕笑道:“大哥,您方才拍案而走、布下金蟬計的動作,當真是行雲流水,令妹妹心悅誠服。不過最後用負荊請罪為借口帶我出來,可就略嫌誇張了啊。”

“哦?”顏青挑眉,“你知道那是借口?恭喜你,猜錯了。”

“你不會真要見殿下?”顏喬喬心臟停跳,“負荊請罪?”

“不然呢?”

顏青虛偽一笑,然後拂了拂衣擺,正色踏上那片深青色的台地,恭恭敬敬向內遞上了自己的拜帖。

“哥,親哥……沒有這樣大義滅親的啊!”顏喬喬揪住他的後腰擺,“孟安晴說的那些,真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蒼天可鑒,“上輩子的事情”並不是比喻誇張,而是事實。

顏青笑而不語,不動聲色地微微調整表情,頃刻間,整個人煥然一新,氣質溫潤又沉穩,頗有儒將之風。

他溫溫雅雅地撥開她拽他衣裳的手,拎住她的胳膊,領她一同踏前,等待門內傳召。

殿中很快便有了消息。

“顏世子,顏小姐,殿下有請。”

顏喬喬:“……”

*

趁著穿過長長的青石前庭、走向居中的大殿時,顏青嘴皮微動,用氣音悄聲提點身旁的顏喬喬。

“好生跟著我學習覲見之禮。我怎樣行禮,你便照做。我站你站,我坐你坐,我說話你眼觀鼻、鼻觀心,殿下說話你便微微頷首,點頭動作幅度不要超過一根手指的寬度……”

顏喬喬:“……”

她眨了眨眼,生無可戀地點頭。

顏青悄悄瞪過一眼:“點頭幅度太大!”

顏喬喬:“……”她在殿下麵前,還能是一個點頭的問題嗎?

二人踏入正殿。

便見公良瑾端坐上首,高遠如月。

他身穿半正式的白色皇族袍飾,肩上嵌有金羽。尊貴與溫潤兩種特質奇異地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

顏喬喬跟隨顏青將雙手疊於額前,躬身施了三大六小共九重覲見之禮,待上首賜座之後,退至側旁,落坐於沉紅木大椅子上。

顏喬喬規規矩矩把雙手放在膝頭,視線落在身前半丈遠的深青地毯上,靜靜聽這君臣二人客套寒暄。

一來一回,一個真溫潤,一個假斯文。

感覺就……十分奇特。

自重生歸來,因為種種陰差陽錯的烏龍,她在殿下麵前一直沒大沒小,頻頻出錯,早已無甚形象禮儀可言。她都快忘了王侯子女麵對皇族時,該如何敬而遠之、恭謹守禮。

顏青文縐縐、人模狗樣地說話,讓顏喬喬頗不適應。

她替他彆扭,腳尖忍不住悄悄在地毯上劃動,將那深青色的地毯花紋逆著毛翻成銀白,然後又將它撥回去。反複數次之後,那對君臣總算把對方的仁德、忠義誇過一遍,講完了官方場麵話。

顏青認真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起正事:“其實此次冒昧求見殿下,實有一樁緊要事。雖不算燃眉之急,但若放任不理,恐有大患!”

說到此處,顏青垂頭、起身,麵對上首恭恭敬敬又施了個大禮。

顏喬喬驚得屏住了呼吸,心臟怦怦直跳。

這是要……開始大義滅親了嗎?

“世子請講。”公良瑾依舊聲線溫和,不疾不徐。

顏喬喬心下忐忑不安,手指不自覺地揪住袍子,攥出兩道漩渦。

隻聽顏青道:“臣有錯,先向殿下告罪。是臣平日疏忽,管束不力,以致犯下大錯。臣本無顏來見殿下,但此事不得不稟!”

顏喬喬可憐兮兮地抬頭望去。

隻見公良瑾收起了笑意,麵色微沉,正色看向顏青:“但說無妨。”

顏喬喬感覺自己就像是飄在漩渦中央的一隻小螞蟻,即將跌落瀑布,摔個粉身碎骨。

端坐上首的少皇殿下變得很高、很遠,就像夜空中的星辰,耀眼而冰寒,遙不可及。

顏青立直身子,稟道:“臣麾下有一名副將,立功心切,追擊殘寇之時深入南越國地域,犯了‘不得侵略’的大忌。臣焦心如焚,為免他繼續犯下大罪,便決心孤身直入,將他拿回,以免他一錯再錯!如此追拿了數日,竟不小心誤入一處巫王巢穴,並且陰差陽錯聽到一個消息。”

顏喬喬:“……?”

原來不是要大義滅親,隻是故意讓她提心吊膽。

他當真是有正事要稟的。

不過,方才顏青得意洋洋地說過些什麼?摸了巫王老巢,繳獲戰利品?到了殿下麵前,怎麼就成了不得已而為之——春秋筆法可當真是老顏家的傳統技能。

隻見顏青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南越十七巫王之間傳有一個消息——得巫祖神諭,來年冬末,舉全族之力,以滅……臣不敬,最後二字,便是、便是天家尊姓。”

【來年冬末,舉全族之力,以滅公良】

顏喬喬隻覺心神一震,身軀發麻。

環伺大夏的三國之中,南越國力最弱,但若舉國來犯,那也是一場浩大戰役。這個消息足以令朝廷重視,增兵青州,對南越加強防範。

但旁人絕對不會像顏喬喬這樣震撼難言。

原來,來年冬日那場滅國大禍不僅僅是漠北勾結神嘯?原來早在今時今日,南越便已有了動靜!

這……這已不是一家之事。

風雨欲來,局勢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