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生著雜草,歪著幾株老樹,怎麼看都平平無奇。
茅廬不大,看著像是村民們特意新建的,籬笆裡圈著幾隻雞鴨鵝,應當也是村民們送的。
放眼望去,藍天、黃土地、青色草木,是尋常的農家景象。
到了近前一看,顏喬喬恍惚以為回到了荷花池畔。
隻見君後與大儒並肩坐著,二人對麵坐著一位頭戴冪籬的女子,看身形氣質,腦海中不自覺便蹦出“空穀幽蘭”四個字。
而大儒麵紅耳赤拍桌的模樣,更是仿佛舊日重現。
不過,上回大儒急赤白臉,是因為學稚童罵架沒能罵過邢院長。而今日,卻是因為辯儘天文地理、哲思道法、治國人文,對麵年輕女子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到了司空白這把年紀,最是不服輸——不能把小年輕打趴下,對於老人家來說便是丟了臉麵。
老爺子激情昂揚,就差蹲到石桌上去辯。
公良瑾與顏喬喬的到來,打破了茅廬內外沸鍋般的氣氛。
君後欣喜回眸,看清顏喬喬的麵容時,神色很明顯地滯了一瞬。不等顏喬喬感覺不安,這位溫善的高位女子已淺淺笑了起來,招呼道:“過來坐罷。”
顏喬喬隨公良瑾一道行過禮,然後摸到下首的草墩子上落坐。
“珠華先生經義道法說得極妙,”君後溫溫柔柔地笑道,“隻說與我聽,委實是十分浪費——如此妙言,斷不可再叫先生重複一遍,所以我讓少皇瑾帶著昆山院年輕一輩傑出弟子過來,共同參詳。”
頭戴冪籬的女子微微頷首,不卑不亢道:“君後謬讚。”
她的嗓音極其清幽,聞之,腦海中浮起的又是空穀幽蘭。
名叫珠華,也是極美。隻可惜戴著冪籬,看不見容顏。
顏喬喬忍不住偷偷瞥了公良瑾一眼,自己也不知道,想在他臉上看出個什麼反應。
他的神色與往日並無區彆,淺淺頷首,如風如月。
顏喬喬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靜待他們論辯。
簡單客套之後,珠華先生便說起了經義道法。
顏喬喬洗耳恭聽片刻,發現……每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塊兒便一竅不通。
她緩緩頷首,保持微笑。
公良瑾倒是對答如流——顏喬喬就沒指望有什麼能夠難得住他。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他似乎沒怎麼上心,因為他說的都是書上原句,大約便是以司空白之盾,擋珠華先生之矛,他自己倒是置身事外。
全不像給她講課時那樣,點滴都掰開揉碎,摁進她腦袋裡麵去。
這個發現讓她有些小小的欣喜,雖然也不明白自己在瞎樂嗬什麼。
大約說了小半個時辰,二人前後停了下來,向對方垂首示禮。
珠華先生轉向顏喬喬,冪籬之下,傳出空靈動人的嗓音:“……&#%@#@”
聽在顏喬喬耳中,大約便是——“炁者道之本真也無淨無不淨不垢亦無不垢弗何存乎亦弗何不存乎。”
顏喬喬:“……”
半晌,珠華先生停下來,輕輕抬起戴著白紗手套的手,示意顏喬喬說話。
顏喬喬頷首,神秘微笑:“萬古長新。”
珠華先生微頓片刻,頷首,轉了個話題,又說起了炁之本源、天人感應、靈心共韻。
半晌,再一次輪到顏喬喬。
顏喬喬肅容,認真回複:“萬妙同歸。”
珠華:“……”
論法繼續。
珠華先生引經據典,長篇博論。
顏喬喬再度高深莫測:“萬法皆通。”
珠華:“……”
半晌,再半晌,冪籬下傳出縹緲的嗓音:“昆山院驕子,果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