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以禮服人(1 / 2)

大西州地勢平曠, 多風沙,植被少葉,大地顯得廣袤荒涼。

夕陽的光線被雲霞分割成塊,斜斜鋪灑在遠方天邊, 像一匹匹流動的緞。

四駕馬車停在黃沙土道旁, 年輕俊秀的男女分作兩堆, 領隊與車夫們四處散開, 到荒原上撿枯柴回來生火。

名叫冰壺的白衣女子目光漸癡, 喃喃道:“檀郎待我, 亦如這般。我定會治好檀郎,讓你無災無難,無病無疾。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

說著說著, 一雙眼尾上揚的桃花狐眼忽然便湧滿了晶亮的淚泉, 滂沱往下掉。

顏喬喬絲毫也不同情——自家夫婿病得快死,便盯著長得像他的人眼也不眨?如此“癡情”,倒是與韓崢如出一轍。

她拽住公良瑾寬大的袖口, 準備拉他回車廂去。

幾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見狀,忍不住掏出紙扇, 拍著掌心, 偷眼瞄向顏喬喬,斯斯文文地議論起來。

“女子之美在於賢良淑德,寬容大度。小肚雞腸之女,成何體統?”

“我觀那位兄台也算是一表人才, 怎就娶了個妒婦,唉,真是家門不幸。”

“娶妻娶賢, 女子侍奉夫君,當不爭不妒,效仿瀟湘雙妃才是正理。”

越說越起勁兒。

顏喬喬大樂,偏著腦袋,衝那幾個酸腐文生拱手笑道:“諸位所言甚是——那便恭祝諸位家中老父親多添小娘!”

眾文生:“……?!!”

顏喬喬笑得嬌嬌俏俏,轉臉望向公良瑾,拖著嗓音曼聲抱怨:“趙玉堇,我不想吃乾糧!”

“好。”他毫無底線地寵溺道,“給你研磨細了,用西子紅茶衝泡,做茶餅吃,如何?”

“嗯……”很不滿意的語氣。

“刻上你喜歡的木槿花。”他彎著笑眼,溫聲道。

顏喬喬:“……”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飄了,腿軟了,差點兒不記得今夕何夕。

“哦。好。”

她的視線虛虛落在他的喉結上,吸入肺腑的空氣仿佛全是暖暖的細砂,一粒一粒,細密地蹭著胸腔,心猿意馬地癢。

幾個書生捶胸頓足,恨鐵不成鋼。

還有天理嗎?長成這樣的男人,還要溫存小意、百般討好?!

不帶這麼卷的啊!

*

荒野上風大。

公良瑾把顏喬喬送回馬車上,在車旁生了個小火堆,親手替她磨了乾糧,煮茶衝泡。

另一邊,領隊讓車夫架起深口大鍋,煮大西州特有的黃麥粥給眾人食用。

冰壺姑娘收起了眼淚,她從隨身行囊裡取出不少乾貨,什麼鹹鹹香香的小臘肉、酸爽可口的醃黃瓜、調味上佳的乾蒸貝,放進黃麥粥中煮開,鮮香味道立刻飄出一裡遠。

眾人聚在火堆鐵鍋旁邊,氣氛熱熱鬨鬨。

與之相比,獨自在車廂外煮茶餅的公良瑾就顯得格格不入,孤苦伶仃。

“趙公子,過來一起吃粥啊!”幾個書生放聲慫恿,“喝個粥而已,能礙著什麼事了?”

車隊首領也喚道:“距離城鎮還有四五日,得用些湯食,不然腸胃都要打結。”

“是啊趙公子,快過來吧。”女孩們也七嘴八舌地喊,“你妻子都在車上睡著了,你一個人多無聊啊。”

顏喬喬其實並未讓公良瑾一個人孤獨待著。

她悄悄掀起車簾,伏在車窗上看他做事,他用餘光便能望見她的身影。

殿下這個人啊,無論在清涼殿還是在這荒郊野嶺,煮茶的樣子都是那麼清雅如仙,令人靜心寡欲,拋卻了世俗煩惱。

正是歲月靜好時,忽然零零碎碎聽入滿耳聒噪,著實讓人心生不耐。

剛準備發作,便見一襲濃麗白衣款款行來,手中捧著一隻白瓷大碗,碗中盛了鹹香的粥——黃麥粥用料滿滿,鋪上厚厚一層輔料。

“趙公子。”冰壺姑娘款步到了近前,神色真摯道,“我給你和許姑娘送粥來。”

說著,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便將瓷碗捧到了公良瑾麵前。

她躬著身,領口微敞,渾然不知自己的好身段便要兜藏不住。

顏喬喬:“……嘖。”

這可當真是小看了殿下。殿下是什麼人,這世上還有他沒見過的招數?

她托住腮,心道,‘殿下答應了我的無理要求,不讓這個冰壺看他。此刻這個人湊上前來,不知他會如何應對?總不能直言,我妻不許你看我吧?’

這般想著,她的心頭不禁壞壞地浮起些笑意。

她並不擔心什麼。畢竟,殿下可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身處九重天闕,誰也夠不著。

吃醋什麼的,完全不存在。

她眨了眨眼,偏頭望去。

“多謝,不必。”公良瑾眉目不動,淡聲道,“請回。”

冰壺神色微微有些受傷,弱聲道:“趙公子請千萬不要誤會,我心係檀郎,決無旁意。我來此,主要是想要與公子聊一聊關於西梁……”

公良瑾雕刻木槿的手指微微一頓,語氣清寒:“姑娘既然認為趙某長相與故人衝撞,便該自覺避嫌,非禮勿視。”

冰壺:“……”

顏喬喬:“……”

萬萬沒想到,殿下竟然以禮服人。

冰壺铩羽而歸。

顏喬喬笑吟吟倚住車窗:“趙玉堇你真好。我們以後都不吃她的東西,一口都不吃!”

“知道。”他帶著笑意,懶聲回道。

顏喬喬恃寵而驕:“趙玉堇你不耐煩了,你在敷衍我!你居然隻說兩個字!”

還未走遠的冰壺:“……”這種人也能嫁得出去還有沒有天理了?

公良瑾:“……”

他抬眸,涼涼一瞥。

顏喬喬心間警鐘大作,她忽然有種錯覺,殿下仿佛會傾身逮住她,把她摁在車窗上,堵住嘴,禁止她繼續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