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信得過我(1 / 2)

顏喬喬覺得殿下可能誤會了什麼。

此刻她情緒悲慟, 並不是因為思念趙玉堇,更不是為了區區一塊半尺大小、雕刻著精美繁複花紋的、沉甸甸純足金的金磚。

她心中所想,分明是前世她不曾參與的、殿下一個人經曆的那些波瀾壯闊的過往。

她動了動唇,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思忖間, 她下意識抬起手, 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塊金磚。

公良瑾:“……”

顏喬喬:“……”

她反應奇快, 立刻誠摯地對他說道:“殿下請您聽我狡辯。”

公良瑾微笑:“……”

直覺告訴顏喬喬, 笑得溫和斯文的少皇殿下, 他生氣了。

而且氣得不輕。

“殿下。”顏喬喬趕緊亡羊補牢, “我方才心中想著前世的殿下。”

她托起手中的金磚。

“前世不曾刺殺檀郎,那一場最終浩劫,必是由您親手平定。在我心中,您就像這磚, 堅不可摧, 頂天立地,救蒼生於水火,挽大廈於傾崩。”

公良瑾看起來有些頭疼。

他由衷地覺得, 無論任何人與她接觸過,想必都會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世間怎會有這般厚顏無恥的可愛之徒。

“你就如此信得過我。”他淡聲道。

顏喬喬把腦袋點得斬釘截鐵。

他沉默片刻, 道:“如你所言, 前世我未能救你性命。你不怨我?”

顏喬喬飛快地搖頭,不假思索回道:“我隻遺憾前世未能陪伴殿下左右。京陵一戰,殿下孤守空城,我身在遠方徒留遺恨。失蹤七年, 殿下浴火歸來,我身陷囹圄任人宰割……我如何能怨殿下,我想到您孤零一個人走過那麼多路, 我隻會心疼殿下。”

說到這裡,眼眶忽然酸澀。

她急急將頭撇到一旁。

沉默片刻,他輕輕笑了下,把一隻大手重重覆上她的肩。

“心疼一個七年成聖的修真者。”他歎息道,“你腦袋裡裝的是木頭?”

顏喬喬:“……”

好像是這麼回事。

聖人得道飛升,成仙成神,解決了此方天地的恩怨,殿下便破碎虛空暢遊大千世界去了,輪得到她一個死人來同情?

她轉回頭,看著他,嘴角垮出可憐兮兮的弧度。

她道:“您到了外麵,如果娶了妻,待她會像趙玉堇待許喬那般嗎?”

公良瑾:“……”

“沒有如果。”他心平氣和地說。

“嗯。”她敷衍地點點頭,心情並不見好,“前世我錯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光。後悔太遲,徒留遺憾。”

她心中不好受,隻能緊緊抱住懷中的金磚。

*

這一日,死士護送著公良瑾抵達了西梁與大夏的邊境。

前方關卡已被戍邊軍攻下,隻要與邊軍彙合,此次刺殺之行便可圓滿結束。

隻不過,最後一刻遇上了小小的麻煩。

前方排兵擋道的這支西梁軍隊並不算強,邊軍未能及時將他們擊潰,是因為這支軍隊將遠遠近近的西梁平民百姓全綁了,浩浩蕩蕩十萬人,儘數架在軍陣前方充當盾牌。

十萬百姓啊,哪怕站著不動給人殺,也不知要殺卷刃多少寶刀。

荒野一馬平川,無法繞行。

倘若再不擊潰這支西梁軍的話,公良瑾一行便要直直撞入他們的軍陣之中。

大夏戍邊軍的黑甲在烈日下反射著寒冽的光芒。

沒有人願意對手無寸鐵的平民舉起屠刀,然而形勢逼人,眾將士沒有選擇。

沒有什麼能比儲君的安危更重要,拖到此刻才做決斷,已是嚴重失職。

邊軍將領的眉心皺得能夠活活夾死蒼蠅。

揚起的鐵掌隱隱顫抖,準備向敵陣放箭。

眾將士唇角緊抿,心情沉重。

與大夏邊軍的沉悶肅穆相比,那支西梁軍隊反倒氣氛十分輕鬆,他們望向陣前百姓的眼神,如視豬狗。

西梁軍主帥與副將正在製定圍殺策略——用這十萬百姓的身軀堵起血肉長城,阻擋大夏邊軍的腳步,西梁正規軍則分五路包抄,誓必截殺那隊車馬。

“硫磺火。”一名副將對下屬道,“去,令那些賤民吞食硫磺火,等到大夏人踩過他們屍首時,轟,炸得他們兩腿開花!”

一箱箱刺鼻的深黃粉末被運到陣前,監軍揮刀,逼迫西梁百姓吞食這些致死之物。

對麵大夏陣中,勁弓已拉到滿弦,隻等將領揮手放箭。

那隻曾與西梁正規軍生死鏖戰、滿是傷痕與敵血、從來不曾遲疑過片刻的大掌,此刻重若千鈞,遲遲無法揮下。

地平線上已遙遙出現一列揚塵。

死士護送著公良瑾,正在迅速靠近兩軍對壘之地。

拖延不得了!

西梁軍開始分散,準備截殺。

便在這時,前線的西梁百姓中,忽然傳出一聲顫巍巍的大吼——

“西梁把我們當牲口,大夏把我們當人哪!”

話音未落,監軍大刀揮過,喊話的老者身首分離。

然而他激起的波浪並未平息。

十萬百姓中,又有人放聲嘶吼道:“去年旱災活不下去,是大夏邊軍從城牆上往下扔粗糧,我記得,就是前麵那位將軍帶的人!”

“我也吃過大夏的糧!”

“大夏軍人,從不濫殺!我家人都是修神廟時被西梁老爺活活打死的!”

“我一雙兒女也是啊!”

刀光閃過,人頭滾滾墜地。

然而聲浪愈大,根本無法阻擋。

“反正都是要死,為什麼要幫這些不把我們當人的雜碎!還不如幫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