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正人君子(1 / 2)

重返男神黑化前 青花燃 10392 字 3個月前

書房中, 燭火微晃。

顏喬喬發現,公良夫子生氣了。

清冷黑眸浮著慍怒,狹長眼尾泛起薄紅。

“顏喬喬。”他語聲緩而重, “我知你離經叛道, 對你向來縱容。”

顏喬喬趕緊端正坐好, 將雙手放在膝蓋上,認真地看著他, 等他說話。

她有一點慌。

除了她瞞著他偷偷害韓崢墜塔那次之外, 他從未這般嚴厲冷肅。

“你不想學,直說即可。”他傾身, 沉沉帶怒, “這般沒輕沒重地激我, 你就不怕我當真傷了你!顏喬喬, 我是男人!”

顏喬喬怔怔看著他。

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錯亂, 呼吸時重時輕——是真的惱了。

冷白如玉的眼尾和耳尖都飛起了薄紅,就像一尊清冷自持的神像染上紅塵的顏色。

殿下說, 他是男人。

她的腦袋裡後知後覺地晃過這一夜自己說過的各種胡言亂語,什麼深了淺了, 快了慢了, 受得了受不了……

方才,她好像還問他是不是不行?

顏喬喬隻覺五雷轟頂:“……”

他拂袖起身, 經過她的身旁, 壓著嗓音沉聲道:“不願傷你分毫,是好意, 是珍重,你可知道!”

說罷,他大步踏向書房門口, 帶走滿室清風。

她動了動唇瓣,目光落在麵前的陣圖上。

方才,他為她重新整理了一遍陣法知識,由淺入深,排列得明明白白。他見她學得艱難,特意換了個思路,助她打實基礎。

他畫得專注,於是沒有聽到庭院中風鈴破碎的聲音。

“殿下……”她喚他。

他已走到門口。

腳步停下,並未回頭。屋外夜風拂動他的廣袖,發出清澈至極的獵獵聲響。他等她說話。

顏喬喬晃了晃神。

她冤枉,但又沒冤枉。

她心悅這個人,心悅他容顏絕世,心悅他人品貴重,心悅他那一身清風朗月的君子風度。兩世都心悅。

但她其實根本不了解他,終究還是看輕了他。

否則,前世便不會把趁人之危的韓崢錯認成他。今生也不會暗暗期待他假借趙玉堇之名,行不君子之事。

他沒冤枉她。

“我失禮了,殿下。”她低低地說,“我是真的想學陣法。”

他沉默片刻,語氣平靜地回道:“陣圖在案桌上,你且自學。”

“好。”

他踏出書房之後,顏喬喬突然發現,春夜的風有些涼。

*

春日的夜風拂過公良瑾臉頰。

他踏出書房,忽然定住。

隻見一孤盞燈卡在光禿禿的樹梢間,將毫無生機的光線灑滿庭院。

地麵上的赤霞株的花枝被她挪動過,擺成笨拙的陣型,是最簡易的生滅陣——在她開始渾渾噩噩地點頭之前,勉強學進腦子的入門陣法。

他掃過一眼,便能看出這個生澀陣法存在十幾處漏洞。

他甚至知道她是因何而出錯:咬筆分神一處、眼冒蚊香圈張冠李戴一處、盯著他的喉結走神一處、兩個人無意中手指相觸之後,他講得呆板些,她聽得迷糊些一處……

縱然如此,她還算是擺出了一個勉強能用的生滅陣。

並且……“滅”位指向的那一處,塵土中躺著一隻被切成兩半的銅風鈴。

他眸光微凝,放眼望向整個庭院。

隻見赤霞株下留有數處陣法殘跡,視線掃過,眼前便有情景重現——他的推演能力自行複現了方才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他“看”到,她笨拙地擺下第一個陣,劈開第一枚風鈴,欣喜得原地蹦了起來,地麵留下踢飛的塵泥;

他“看”到,她激動地奔向樹下,變換陣型,繼續消滅這些令她憎惡的鈴鐺;

他“看”到,重複數次之後,她的眼睛裡亮起了光,拎著裙擺跑向書房,想要找他學習更多陣法知識。

錯怪她了。她隻是言語無狀,想學陣法,是真。

他蹙緊眉心,抬眸。透過映出暖光的窗台,他看見她坐在書桌前,正在認真看他方才重新整理過的陣法圖。

良久,他隔窗喚她。

“顏喬喬。”

顏喬喬慢吞吞地把視線挪出陣圖,望向窗外。

清清皎皎的身影立在木廊上。

“你出來。”他道。

“……哦。”

顏喬喬將手邊的陣圖放下,用鎮紙壓好,起身,整理了袖口和衣擺,然後規規矩矩走出書房,停在距離他五尺之處。

“殿下。”

他踏前一步。

木廊震動,似有什麼波紋泛到了她的身上。她身軀微顫,捏住手指沒有後退。

“我誤會了你,為何不辯解?”他溫聲問。

她沒有抬眸看他,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她輕輕抿了下唇瓣,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公良瑾:“……”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笑吟吟的臉,語氣輕快地補充道:“您走出來便會看見這赤霞花陣,自然知道我在認真學習。”

他長眉微蹙,背著光,眸色顯得深沉。

他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認真道:“錯怪你,我很抱歉。”

她笑著搖了搖頭:“是我言語不慎,冒犯殿下。以後不會了。”

有些事情沒辦法解釋。

她有過前世那段過往,誰都會以為她習慣了言語輕浮,以為她和韓崢相處就是那樣。其實真不是。她以前從未想過、說過那樣的話,否則方才也不會失言。

這種事情,她無法對他說,隻能岔開話題,再不提及。

她微微偏頭,衝他笑:“請殿下教我進階的陣法,趁著手感好,我想多練練。”

他的喉結緩緩上下滾動,片刻,啟唇:“好。”

他走向庭院,踏過滿地塵土和花枝。

她望著這道清瘦利落的身影,不自覺有些失神。被斬落的花枝、懸了滿樹的風鈴都在提醒她,她以為的圓滿隻是幻象,她的心就像那蓬赤霞花雲,輕輕一撕,所有美好便蕩然無存,隻餘永遠無法抹去的百孔千瘡。

這樣一個人,怎堪伸手捧月?

“此為陣心。”清寒的嗓音從庭院中傳來。

顏喬喬瞬間回神,定睛望向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