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燼低低嗯了聲。
林書夏以為他是想了起來,等了一兩分鐘,卻都沒再聽到他的聲音。
手腕上緊捆著的麻繩開始鬆了些。
砰砰砰——
酒店房門被人敲響,聲音也透了進來,“陳燼。”
男聲,有點醇厚,像是上了年紀的。
陳燼從床上下來,踱步過去開門。
那人似乎挺急的,越過陳燼就闖了進來。看到坐在床沿邊還被綁著的林書夏時,明顯一愣。
林書夏也是一呆。
來人一身西裝,戴著眼鏡,眉目儒雅而疲憊。並不像是他們這個年齡段相處的人,倒像個老師等其他高知識分子。
陳燼沒關門,懶洋洋地倚在門邊,“人不在我這。”
林書夏原本沒打算聽。但房間就這麼大,陳燼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進了耳裡。
她也理明白了。
陳燼口中提到的那個人,才是他要約的人。
隻不過誤打誤撞,短信發到了她那裡。
那人轉過身,剛要說些什麼,手機就響了。
“找到人了?好好好,你幫忙看著點,我馬上過去。”
他掛斷電話,腳步匆忙就要離開。
“宋老師。”
陳燼叫住他,“看在您的麵子上,我忍了宋知微很多次了。”
室內敞亮的燈光照不到門邊,陳燼一張臉隱在半明半暗中,看不清表情。
聲音低沉發啞,帶了點鼻音,可情緒卻是淡淡的,壓著火一樣。
林書夏直覺他下一句甚至可能是——“再有下一次的話,彆怪我不給您麵子了。”
但陳燼沒說,話語戛然而止了。
可沒有表達出來的意思,卻又誰都懂。
肉眼可見的,男人的脊背佝僂了下去。
留下一句“知道了”後,匆匆離開。
陳燼關上門。
他走過來,背對著林書夏屈膝跪在床邊,繼續解繩子。
剛才其實已經解開了最為關鍵的死結,餘下的就容易了許多。
陳燼將麻繩隨便團了團,丟在地上。目光不經意掃過林書夏的手腕,頓時一凝。
女孩的手腕纖細又白皙,被粗糲的麻繩一磨,勒出了好幾道紅痕。
十分顯眼。
像犯罪後的某種殘留的證據。
但她好像沒注意到。
隻活動了下略僵硬的雙手,拿下黑色皮筋,束在手腕間,撥弄了幾下淩亂的長發,紮了個簡單漂亮的馬尾。
臉蛋還有些紅,定定地看著他,眼神清明:“如果沒有其他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好像她沒有來到這酒店,也沒有被他用麻繩捆住。
和當初一樣。
哪怕額頭腫起一個包,一張臉依舊是明媚的,沒有半分陰翳。
和他不同,和他接觸過的人也不同。
其實在她提起“宜臨一中”的時候,陳燼已經有了粗略的印象。
這會兒,才算是把眼前這張臉,和當初窩在牆角摸著自己腦袋的人對上。
隨之想起的,就是離開派出所時,警察和他說的話——
“把自己胳膊都搞到流血了。我從警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你這樣見義勇為的。”
陳燼垂眸,掃了眼自己流著血的胳膊,唇角微扯,沒開口說話。
警察遞過來碘伏繃帶,還有一小盒創可貼,黃澄澄的海綿寶寶圖案。
“女孩子買的,她媽媽接她趕著去醫院做檢查,特地囑咐我們記得拿給你。”
他拒絕了:“不用。”
“見義勇為的事都做了,還害羞什麼?”
警察同誌隻當陳燼是害羞了,直接將東西一把塞進陳燼懷裡,邊說道:“小姑娘知恩圖報。附近也沒藥店,額頭上還腫了個包,都沒處理,跑了很遠就為了給你買這些。給你你就拿著。”
他當初手臂受了點傷,剛從醫院出來。打人時太過用力了,才會舊傷複發。
沒想到小姑娘把這當成是自己的責任了。
陳燼覺得當初警察同誌說得也沒錯。
小姑娘知恩圖報是挺知恩圖報的。
就是有點兒傻。
收到他的短信就敢隻身過來酒店,也不怕被他給賣了。
隻要遇到個幫助過她的人,她都這樣?
房間內響起規律的腳步聲。
陳燼回過神來,就看到林書夏握著手機,往門外走。
一副要離開的架勢。
莫名其妙不想讓她就這樣離開。
“誒。”
聽到陳燼的聲音,林書夏開門的手一頓。
她不確定陳燼叫的是不是自己。
但房間內除了她,好像也沒有彆人了。
林書夏回過頭,看向他:“你是在叫我嗎?”
她想不到陳燼有什麼事。
剛剛她問他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說,興致缺缺的樣子。林書夏就以為他沒什麼事了,才會想要離開。
陳燼坐在床邊,兩條長腿垂在地上,露出一截冷白.精瘦的腳踝。
他兩手撐在柔軟的床上,身體後仰,直勾勾地看著她。
聽到她的話,他笑了一下。
聲音很低,從胸腔裡震出來,聽得人耳朵發麻。
“這房間還有彆人?”
林書夏下意識搖頭。
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動作有點傻。
而且,這話也不是個問句,隻是個事實陳述。用不著她回答。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他問得漫不經心的。
林書夏茫然地“啊”了一聲,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麼突然就要一起吃飯了?
陳燼微眯起眼,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還泛紅的手腕上。
表情和語氣都十分自然。
“給你賠禮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那的確是要好好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