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夏根本沒聽到她們在說些什麼, 也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和陳燼並肩走在女生宿舍樓下,對一群剛回國回校的交換生們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精神的, 已經掏出了手機, 生疏地點進論壇發帖詢問真相了。
說好的宜大活招牌!說好的乾淨禁欲陳火儘!!
怎麼可能談戀愛?!!
其他人倒是習慣了。
在看到陳燼抬手揉了揉林書夏的頭發, 麵色如常地拖著行李箱從他們旁邊經過,然後消失在女生宿舍門口。
林書夏接過行李箱拉杆,偏了偏頭避開陳燼揉她腦袋的手, “好多人看著呢。”
知道她害羞。
陳燼笑了下,收回手:“我過兩天要去外麵比賽,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啊。”林書夏愣了愣, 沒想到才剛開學兩個人就又要分開, “你要出去很久嗎?”
陳燼看著她:“算上路程, 三四天就回來了。”
林書夏點點頭,又“啊”了一聲:“那不就是要在我們上課的時候出去比賽?”
“嗯,”陳燼說, “已經和院裡麵請了一禮拜的假。”
“這樣啊。”林書夏垂下眼, 有些憂愁地皺了皺眉,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情況和陳燼想的不一樣。
怎麼說她聽到這消息都應該是開開心心的,沒道理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
陳燼朝她走近了一步, 捏了捏她的臉:“怎麼了?說出來我哄哄你。”
“沒有怎麼,”林書夏拍掉他的手, “就是想到了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
陳燼挑眉:“嗯?”
“等你比賽那天, 我一定要坐在觀眾席上,做你最熱烈的觀眾。”
林書夏說著,歎了一口氣:“但你這次比賽直接撞上了開學,而且還是在外地, 我根本到不了現場去看你比賽。”
宜臨市舉辦過大大小小的競技比賽,林書夏以為陳燼參加的遊泳比賽應該也會在宜臨市舉辦的,再不濟,也應該會在假期舉辦。
結果誰知道,一個都不占。
陳燼沒想到林書夏在為這個苦惱。
他笑了聲:“這麼想在現場看我比賽嗎。”
“想的。”林書夏抬眼看著他,表情認真,“想和你一起去比賽現場,想坐在觀眾席上為你加油,也想親眼看到,看到你拿獎。”
林書夏聽過太多從許初意口中複述而來的,關於陳燼過去的榮耀。
可再多的語言描述,再多的視頻畫麵,都不如親眼見證來得驚心動魄。
從陳燼決定回去練遊泳就有的想法。
她想親眼見一見陳燼為夢想劈波斬浪,意氣風發的模樣。
顧不上周圍似有若無的眼神,也顧不上小姑娘會覺得害羞,陳燼俯身,腦袋埋進林書夏的頸窩,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林書夏知道陳燼不會突然這樣,疑惑看了看他:“陳燼?”
陳燼偏頭,親了親她薄薄的耳垂:“還有下次機會。”
“什麼?”林書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四月份的還有比賽,也更重要。”陳燼說,“為期八天,分為很多場,你可以找一天過來看。”
聽到他的話,林書夏有種被驚喜砸中的眩暈感,緩了一會兒才找回聲音:“真的嗎?你不是騙我的嗎?”
她隻知道陳燼這個假期,一直在為三月份的比賽訓練做準備,沒聽他提起還有四月份的,也一直不知道。
陳燼看著小姑娘直直看過來的、寫滿了驚喜的眼睛,勾唇:“真的。”
林書夏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拉杆,把它立在一旁,張手埋進了陳燼的懷裡:“那說好了,我下次一定要去看。”
“行,”陳燼也抱著她,“到時候我等你來給我加油。”
林書夏肯定地點了點頭:“嗯。”
解決了這樣一件事情,又和陳燼約好晚上見麵的時間,林書夏上樓的腳步都是輕鬆的。
不過拎著行李箱一路爬上了五樓,坐在座位上還是免不了喘著粗氣,好久才平複了呼吸。
因為要和陳燼見麵,林書夏是宿舍最早回來學校的,順手打掃了下宿舍的環境。
許初意下午回來後,和林書夏說了一聲就和江易出去約會了。舒雯從家裡過來學校還要轉車,不到傍晚基本到不了宿舍。
一直到了晚上。
見舒雯還沒到,林書夏忍不住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
林書夏:【舒雯,你的動車是晚點了嗎?怎麼還沒到宿舍呀?】
舒雯回得很快:【我已經和輔導員請假了,這禮拜回不去學校了。等醫生再看看我的情況,再決定能不能回學校。】
林書夏被“醫生”兩個字嚇了一跳。
剛要打字問問她怎麼了,想了想,還是直接給她彈了個視頻過去。
屏幕上很快出現了舒雯的臉。
她穿著藍白色條紋病服靠坐在床上,身後是被刷得雪白的牆壁,旁邊一株綠植,臉色有些蒼白地笑著看著她。
林書夏止不住的擔憂:“你怎麼了?怎麼會在醫院裡麵?”
放假前幾天兩人還視頻過一次,明明舒雯那時候看著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這樣了?
“我就是去做了一個小手術,”舒雯寬慰她,“沒什麼大問題的,很快就能回學校了。”
“什麼手術?”看出了舒雯不想多說,可林書夏實在是太擔心了,難得地會這麼鍥而不舍地追問,“你去做了什麼手術?住進去醫院那麼久,怎麼都沒和我們提起過?”
舒雯故作輕鬆地笑笑:“你不是恐高不敢坐飛機嗎?我怕你過來看我結果自己先暈了。”
林書夏看著她:“我可以和你一樣,坐一天的動車。”
舒雯沉默了一會兒。
“我身上不是有一些胎記嗎?”她一頓,繼續道,“就去了醫院做祛胎記的手術,過程中麻醉出了一點問題,沒什麼事情的。”
林書夏知道舒雯身上的胎記,除了臉上沒有,手臂上的比較淡以外,幾乎遍布了全身。
所以她連大夏天都會穿著長褲。
但關於美容整形的手術風險都很大,哪怕舒雯語氣再怎麼輕鬆,她都能想象得到那時候的凶險。
舒雯:“我其實想了挺久的。”
林書夏:“什麼?”
舒雯沒回答,而是提起彆的話題:“你和初意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麼明明有男生追我,我卻不打算談戀愛嗎?”
看出舒雯是想告訴她答案了,林書夏放輕了聲音:“為什麼?”
“我也有一個很喜歡的人,”舒雯輕輕地說,“就像你喜歡陳燼一樣地,喜歡他。”
林書夏沒說話,靜靜地聽著舒雯說話。
“他是年段的第一名,長得很高很好看,性格也很溫柔。那個十三四歲的年紀,大家看著我的眼神都是驚恐中藏著嫌惡,隻有他不一樣,永遠那樣溫和。”
“其實我和他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他。”
“我本來想做完手術後,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地去和他表白的。但這個手術要分成三次,才能完全地祛除身上所有的胎記。”
舒雯頓了頓,說:“我暑假已經做好了第一次,這是第二次,沒想到會差點出事了,差一點,我就會直接死在了手術台上。”
說到這,舒雯已經有些哽咽了。
但林書夏知道,她不僅僅是因為差點出事故而哽咽,還因為接下去的話。
“我在醒來的第三天,刷到了他公開女朋友的微博。”
“我太膽小了,不敢士動靠近他,到最後隻能像個小偷一樣,躲在暗處偷窺他和那個女生交往的所有痕跡。”
“那個女生是他同班同學,和他一樣優秀,長得也很漂亮,皮膚很白,至少。”舒雯笑了笑,“至少不像我,渾身都是胎記。”
“舒雯,不是的。”
聽到這,林書夏再也忍不住開口,“你也很好的,你真的很好的。”
“這是不用你說的!”舒雯好像已經從剛才的情緒抽離出來,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和林書夏開玩笑,“我好歹也考進了宜臨大學,多少也算得上是個學霸,長得也還可以,當然是好啦。”
知道舒雯是想讓自己笑,林書夏彎了彎唇:“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學校?”
“不知道,”舒雯聳肩,“看檢查報告沒什麼問題的話,過兩天就能回去了。”
這是沒什麼問題的情況下。
林書夏下意識地避開另外一種可能,也就沒再多問。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結束視頻前。
舒雯定定地看著林書夏,坦然道:“其實我偶爾還挺羨慕你的。”
林書夏怔住。
“我羨慕著,你情竇初開喜歡的人,也剛好喜歡著你。”舒雯笑著說,“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事情了。”
—
晚上。
陳燼和林書夏從遊泳館出來,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不太對勁。不知道在想什麼,連過往的車都沒反應過來要避開。
陳燼握住她手腕把人拉了過來:“想什麼呢,車來了都沒看到。”
“在想我舍友說的話。”林書夏說。
舒雯和陳燼畢竟不熟,而且那是舒雯私密的事情,林書夏沒打算告訴陳燼那些事。
隻是忍不住想起舒雯說的話。
情竇初開喜歡的人剛好喜歡著你,這的確是一件想想就覺得十分幸福的事情。
可她其實和舒雯一樣膽小。
如果她遇到的不是陳燼,而是其他的人,也可能會和舒雯一樣,隻能躲在角落裡暗自窺視。
明明也不是什麼愛哭的性格。
然而隻是幻想一下那樣好的陳燼不屬於她了,他喜歡彆人,去對彆人好,林書夏鼻子一抽,就有點兒想哭。
不能想。
陳燼注意到了。
他愣了愣剛要問,林書夏就跟個小炮仗似地直接撲進他懷裡,雙手交纏貼在他腰後,抱得緊緊的:“陳燼,你隻喜歡我一個人好不好?”
陳燼第一次聽到小姑娘說出這樣一句類似於求保證的話,又聽她哼哼唧唧不好意思的聲音,笑著捏住她的下巴想看看她的表情,指尖一片濕濕的,定了定神。
林書夏整個人埋進他懷裡,一張小臉貼著他身上的外套到處亂蹭,就是不給他看。
“陳燼,”她聲音悶悶地問,“你會不會有天不喜歡我了?”
結婚都能離婚。
更何況是談戀愛,總有那麼一絲分手的可能。
陳燼不知道她小腦袋瓜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但指尖流淌的淚漬太過滾燙,讓他什麼都不想想,也不想問。
林書夏伸手,隨便地抹了下眼淚。
還是覺得有點丟臉的。
因為這種事情,在陳燼麵前哭出來,也怕他會覺得自己太矯情了。
陳燼搭在她腰上的手漸漸地摟緊,微微垂著頭,將她整個人都鎖進懷裡,唇湊近她的耳垂,低聲說:“我會永遠隻愛你一個人。”
她問的是喜歡。
陳燼說的卻是愛。
林書夏怔住了。
任由陳燼手指抵上了她的下巴,往後撤了一點距離,指尖溫柔地落在她發紅的眼角,輕輕擦去上麵殘留的淚水。
林書夏淚眼朦朧的,看不清楚陳燼此刻認真溫柔的神情,隻能感受他指尖落下的溫度。
她使勁地眨了眨眼,下一秒忍不住“嘶”了一聲。
陳燼一頓:“怎麼了。”
“眼睛,”哭過的眼睛是會脹痛的,林書夏卻感受到輕微的刺痛,聲音甕聲甕氣的,“眼睛裡麵好像有臟東西。”
是根眼睫毛。
大概是她剛才哭過又去揉眼睛的緣故,下睫毛掉了一根,正卡在眼周邊緣。
陳燼指尖抵在林書夏的眼瞼下方。
林書夏下意識避上眼睛,方便陳燼把那根睫毛取下來。
“陳燼,”林書夏閉著眼睛,弱弱地問,“我怎麼感覺眼睫毛好像跑進來了點。”
漆黑的三樓女生宿舍某窗口突然亮了燈,一個女生抱著臉盆走了出來,把換下臟衣服丟進洗衣機裡,不經意地往樓下望了望。
看到了俯身湊近的陳燼,還有仰著頭閉著眼睛的林書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