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水在這邊生活了十幾年,比她更了解大隊的人,莊菱自然不會自找麻煩。她很信任這幾個人,畢竟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湊錢救一個關係一般的同鄉,人品不會差,還不至於私吞她那幾條魚。
林承水和齊建軍繞小路離開,莊菱從來的路往回走。
莊菱回到住處的時候,林桂芳正在做飯,齊有富在廚房門口摘菠菜。
林桂芳知道林承水說帶莊菱去抓魚了,看快吃晚飯的時間了兩人還不回來,剛想讓齊衛軍出去找找,就看到了莊菱的身影,忙道:“小菱在外麵一下午冷不冷?快進來暖和。”燒著灶台的廚房現在是家裡最暖和的地方。
莊菱搖搖頭:“我不冷。”她沒說謊,下午根本沒吹到風。
“那也進來暖和一會,還得過會才能吃飯。”林桂芳聞言依舊堅持,嘴裡交代,“有時候你在外麵的時候不覺得冷,回頭半夜手腳冰涼,可不能仗著自己年輕瞎折騰。”
她剛嫁過來那年冬天被婆婆趕到河邊洗衣服,從一大早洗到晚上,一點都沒感覺到冷,還覺得手熱呢,當天夜裡全身又冷又疼,把被子衣服全蓋上了都不暖和,第二天早上來事比平時多,覺得不對勁,去衛生所一看,才知道是流產了。
哪怕事情過去了快二十年,林桂芳依舊心有餘悸,看到彆人在外麵又能回憶起那個又冷又疼的夜晚。
林桂芳把莊菱按在凳子上烤火,又倒了熱水讓她洗手,摸著莊菱手熱乎了滿意,念叨:“承水就喜歡往外跑,從小就這樣,誰都管不住。”
嘴裡是埋怨,但林桂芳知道自己侄子是個有本事的,比如大隊南邊那個新房子,整個大隊的人,包括大隊長齊來旺,都覺得是他們兩口掏錢蓋的,還有人,特彆是史翠花,明裡暗裡說她向著自己侄子。然而實際上,那棟房子沒花她和齊有富兩人一分錢,全是林承水自己的。
林桂芳微微歎氣,可惜這些事情不能往外說,她知道彆人的性格,現在以為房子是他們兩口掏了錢,最多說幾句酸話,但如果知道是侄子自己賺的錢,眼紅的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林桂芳了解自己侄子,因此林承水想乾什麼,她一般都不會阻攔,哪怕是讓莊菱在家裡暫住,她也沒什麼意見,左右莊菱和齊大虎離婚了,就算是史翠花,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正想著,又聽到大門響了,林桂芳一看,是侄子回來了,連催帶喊把人趕到廚房:“就知道在外瞎跑,進來烤烤火。”
林承水放下手中的魚簍,將裡麵兩條小魚倒進盆裡,裡麵還有一條,昨天齊有富抓的,燉了一條,剩下這條是活的,林桂芳就放盆裡養著了。
林承水:“姑,莊菱釣了幾條魚,有幾條大的,在我那邊養著,明天早上我和衛兵一起走,去集上把魚賣了。”
聽到要拿去賣,林桂芳就知道釣了不少,沒說什麼,隻叮囑道:“路上小心點,彆讓人看到。”
這個不讓人看到,說的是不讓認識的人看到有那麼多魚,一個大隊的消息傳播速度特彆快,早上發生的事情,晚上就能傳遍整個大隊,兩三天整個公社都知道,因此他們家裡拿東西去自由市場時,都是找沒有熟人的地方。
“嗯。”這些話林承水已經聽過無數次了,但還是認真答應了,洗洗手幫忙。
林桂芳走到外麵,跟齊有富道:“有富,你再去挖點菠菜,多挖點,再把蒜拿出來點,明天承水去趕集。”
齊有富答應著,把摘去枯葉黃葉的菠菜放到廚房,出門去菜園挖菠菜。大隊按人口給大家分了一塊自留地,不大,但隻要精心打理,足夠一家人吃還能有些富裕。吃不完的菜,有人會拿去集上賣掉,也有人拿來和城裡沒有自留地的親戚換其他東西,這些都是允許的。
林承水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帶著菜去一次集市,齊有富不會過問,彆人問起來隻會說賣兩毛錢零花,不會多嘴,他沒多大本事,但也知道好歹。
莊菱烤著火,時不時往灶台下麵添幾根樹枝,耳邊是林桂芳和林承水的討論聲。
這邊的集市是五天一次,能拿著家裡的菜、雞蛋出去換其他東西,林承水明天去集市,要把魚放在桶下麵,上麵蓋滿菠菜蔥蒜之類不值錢的東西,等到了地方才會拿出來。
臨近過年,誰家都想多換點錢,換點布票過個好年,挖了菜去集市的人也不少,蓋著青菜誰也不知道底下是什麼。十來條一斤多的鯉魚,至少五六塊錢,是一個壯勞力十天的工錢。
原主出門的次數有限,對物價不了解,莊菱對這些更是兩眼摸黑,所以賣魚的事情全權交給林承水處理,她不插手。
林承水有些驚訝莊菱的信任,但不可否認的是被人信任的感覺很讓人高興。
……
第二天一早,林承水把兩個木桶裡的水各倒掉一半,拿出兩個中間帶孔的圓隔板放進桶裡,水桶和隔板都是他自己做的,水桶半截有四個支撐,能把隔板撐起來。魚在隔板下麵,但不會被壓住,隔板上麵放蔥蒜和菠菜。
齊衛兵幫忙扶著,林承水用繩子把水桶捆在後座兩邊,這邊弄好,大門響了兩聲,和他們一起出門的齊建軍到了。
三人一人一輛自行車,摸黑出了大隊,雖然是集,但最近天氣冷,一路上沒碰到什麼人,齊衛兵去學校,林承水和齊建軍直接往集市的方向去。
還沒進去,兩人就停下來,把水桶解下,一人提著一隻,集市裡麵人多眼雜,再便宜的東西也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緊,不然轉個身的工夫可能就不見了。
兩人兵分兩路,林承水輕車熟路找到人多的地方,拿出最小的一條魚,露出半條魚尾巴。
這邊剛放好,就有人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