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障(1 / 2)

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連帶著湖水也蕩漾起層層波紋,幾人都意識到不對勁。

惡藤從四麵八方的岩石縫裡鑽出來,如兜頭潑下的墨一般,將幾人籠罩其中,淒厲的尖叫聲不斷刺激著耳膜。

“血!我要血!在哪,血在哪——”

事態儼然超出控製,溫珩沒有任何猶豫,選擇迅速撲過去抱緊大腿。

“師尊!”

鬱明燭橫手將他護到身後,拎起長劍,攔在了高台前。

幾息之間,古藤就已蔓延著包圍了整個空間,在暗中四麵虎視眈眈。

蕭長清的臉色微白,宋子羽忍著慌亂,“沒事,有明燭仙君在呢,仙君定然能護著我們的……是吧,對吧,沒問題吧?”

他左顧右盼,尋求聲援。

溫珩乾笑了兩聲,“是嗎,對嗎,沒問題嗎。”

他心裡也有點虛。

雖然按照劇情,明燭仙君出手之後,這個看似摧枯拉朽的小boss,連三行字都沒撐過,眨眼之間就被一劍挑出內丹殺青領盒飯了。

比在西伯利亞大高原遊完冬泳又吃了一百根冰棍還透心涼。

但原版的劇情裡可沒有這麼封閉的空間,更沒有這麼多人拖後腿。

鬱明燭能不能一拖四,實在不好說。

不消片刻,惡藤已經和鬱明燭的劍氣纏鬥起來。

白衣仙君身形未動,隻以氣禦劍,颯遝劍氣如流星破空,素白手腕翻動之間斬落無數藤條,看上去從容不迫,又姿態優雅。

溫珩還沒來得及欣賞幾眼,手腕就被一條枝藤纏住,往後拖拽。

是身後一直沉寂的古藤老人,嘶嘶嗬嗬地喘著粗氣,乾枯的唇一張一合,似乎費勁了全身的力氣。

“殺……”

“殺了……我。”

說話之間,腳下的藤條竟然也躁動起來,原本墨綠的枝藤顏色愈深,近乎帶著妖冶不祥的黑氣,毫無章法地往幾人身上攻來。

蕭長清神色一變,“溫師兄快讓開,他也要入魔了!”

前方被鬱明燭防得滴水不漏,沒想到後麵臨時著起火。

場麵驟然混亂起來,宋子羽斬斷一條襲來的黑藤,“我說咱們滿足一下這位一心求死的心願行不行?生死關頭,就彆當活菩薩了!”

溫珩護著尚且昏迷的崇煬退到高台最中央,“好主意,現在就你手裡有劍,你不如直接一劍殺——”

殺字出口,宋子羽手中的劍被一條古藤纏著狠命一拽,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在三道視線的矚目中,噗通,落水。

宋子羽僵硬了一會,訕笑:“要不,咱們拿藤蔓給他打個上吊繩?”

溫珩咬牙,“你怎麼不說給他打個同心結感化一下。”

血壓高了,這關頭去哪再搞來一把……

他忽然怔了怔,心中有什麼東西倏地一顫,目光旋即看向神台上的破舊長劍。

……

劍?

觸碰到劍體的瞬間,一股鑽心的涼意從掌心襲來,冰得雙手通紅,好似要從指尖結出細密的冷霜。

溫珩怔了怔,頭腦中似有什麼思緒一閃而過。

某始作俑者還在旁邊一臉無語,“我說你腦子讓狗吃了嗎?這種劍一看就是設下過什麼秘法禁製插在這的,你要是能空手拔出來我就——”

鐺的一聲。

溫珩拎著長劍,氣息微亂,半邊眉梢輕抬著看向他,“就什麼?”

宋子羽:“……”

宋子羽:“就誇你好棒棒。”

宋子羽還是很不可置信,“你真拔出來了?”

手中長劍像是在冰中封了萬年,光是觸及肌膚都讓人覺得寒涼難忍,溫珩甩了甩頭,想甩掉眼前的虛影,緩緩抬步,走近古藤老人。

惡藤本能地察覺危險,扭曲的本體嘶吼一聲,就要朝溫珩衝過去。

又忽地,被一道強橫的劍氣攔了去路。

鬱明燭眉眼間笑意盈盈,眼底殺意卻凜冽迫人,“座下弟子不才,還是本尊來陪閣下過幾招吧。”

點點瑩光下的高台,水花在四周不斷翻騰。溫珩剛把長劍架上古藤老人脖子,周遭猛然天旋地轉。

惡藤抽不開身,乾脆故技重施,又給他扯出一片詭異的幻境。

濃黑的霧氣裡,全是飄蕩的惡鬼,千萬張猙獰鬼麵時隱時現,配合著尖銳刺耳的淒厲叫聲,震得人耳膜刺痛。

溫珩揉了揉耳朵,“彆叫了,怪難聽。”

蕭長清和宋子羽一點動靜也沒有,估計也陷入幻境,人人自危。

溫珩正要朝著記憶裡的方向再走兩步,眼前猛地一張血腥鬼麵突臉衝來。

吊死鬼半米長的舌頭差點蹭到他的鼻尖,朝著他狠狠呲起獠牙,撲麵而來的血腥味熏得人幾欲作嘔。

溫珩禮貌地笑了一下,後退半步,一手抬起迅速繞著紅舌頭。

一轉,一拉,一抻。

完美的蝴蝶結。

鬼帶著蝴蝶結和碎成渣渣尊嚴藏回黑暗中了,片刻後,換成一個麵容妖冶魅惑的女人,聘聘婷婷走了過來。

女人柔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伸出纖長如蔥的手指,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小仙君,我們談談吧。”

看來是威逼不成,改色……不是,改利誘了。

溫珩睨著她,“談什麼?”

“我可以幫你實現心中欲念,”女人在他耳邊嗬氣如蘭,“實力,錢財,姻緣,世人皆熙熙攘攘倥傯一生,你所求為何?”

……似曾相識燕歸來。

溫珩若有所思咂了一下嘴。

所以,惡藤蠱惑人心一定是要先引誘對方說出內心欲念的嗎,跟某些表演節目前“說出你的夢想”的環節一樣。

女鬼還在循循善誘,“小仙君,你想要什麼,說出來,我都幫你實現。”

溫珩:“你彆急,讓我想想。”

女鬼:“……”

好問題,那他所求到底是什麼呢?

來了這麼久,係統隻字未提任務獎勵,也基本沒說失敗懲罰,他就跟過家家一樣接過了溫珩這個身份。

現在冒出個莫名其妙的古藤,幾次三番纏著他問,他想要什麼。

溫珩垂著睫羽看她,反問道:“你說,這世上之人,大抵都求些什麼呢?”

女人嬌媚地掰著手指,開始給他舉例子。

“那可多了呢,病入膏肓之人求能百病全消,妻離子散之人求能闔家團圓,還有窮困潦倒之人求金銀珠寶。人缺什麼,就想要什麼,越得不到什麼,越貪求什麼。”

好有道理。

貪得無厭,欲壑難填。哪有人能無欲無求,免於俗套?

溫珩點點頭,深以為然,信手覆上女鬼毫無瑕疵的姣美側臉,“那你說,將死之人,會最想要什麼?”

女鬼笑聲如銀鈴:“小仙君問得好蠢,那自然是求活了,再不然,便是涅槃浴火,新生重來。”

將死之人求活,求重生。

溫珩點頭,半晌,笑了:“那已死之人呢?”

女鬼的笑容僵滯在了臉上,溫珩的手已經鉗在了她細嫩的脖頸上,手指一攏。

清脆的哢嚓聲,腦袋咕嚕嚕滾了下來,隨後整具身子都開裂,分崩離析,碎成了齏粉。

已死之人,無欲無求。

一縷青煙飄散又聚攏,麵前惡藤的形狀變了幾變,黔驢技窮,實在無從下手,最終隻化成了紅著眼睛的孩童,朝他用糯生生的童音啜泣著。

“哥哥彆殺我,我好怕。”

溫珩蹲下身看唇紅齒白的小孩子,“彆怕,哥哥送你去見你親愛的爺爺和婆婆。”

男孩小聲,“我沒有爺爺和婆婆啊。”

“是閻王爺爺和孟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