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湯魚(2 / 2)

重生之不做賢妻 荔簫 11637 字 2024-03-11

正院,安姨娘見裴硯走了,楚沁又是那麼個態度,想接著做戲先獻殷勤都做不下去,尷尬地待了一會兒,也就告了退。

楚沁自感送走了兩尊大佛,重重地鬆了口氣,安然躺回床上。

她躺在那裡張開雙臂把自己攤平,覺得全身都放鬆了不少,接著便將清秋叫到跟前,興致勃勃地問她:“晚上吃什麼?”

清秋好生懵了一下。

她和清泉是自幼就跟在楚沁身邊的,了解楚沁每一步的性子轉變。早幾年,楚沁被養在祖父母那裡,她也覺得祖父母將她的性子束縛得太厲害,可見她突然有了這樣重的口腹之欲,清秋一時也反應不過來。

於是清秋滯了半天,才說:“不太清楚……奴婢去膳房問問。”

“好。”楚沁頷首,又斟酌道,“這會兒時辰還早,晚膳應該還沒開始做。你再拿些銀子,讓他們幫忙添個水煮魚。也不必要一整條,太多了吃不了,片些魚片我解解饞就是了。”

“娘子還要吃辣啊?!”清秋瞪大了眼睛,“這還病著呢,那樣又油又辣的東西……”

“也是啊。”楚沁慢吞吞點頭,轉而改口,“那要酸菜魚吧,這個油少一些,辣味也輕,酸酸的還開胃。”

清秋:“……”

端詳了楚沁半晌,她神情複雜地出去了,邊往外走邊在心底給自己講道理說:人生病的時候大概就是會口味古怪?

為了好好養病,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吧!

清秋就這樣依言去膳房傳了話。晚上五點半,又是府中各房去膳房提膳的時候,楚沁從清秋離開臥房開始就在床上靠著軟枕坐正了,一臉期待地等著她的酸菜魚。

睦園西院,安姨娘準備周全卻铩羽而歸,初時隻是心裡不痛快,後來就冒了火氣,越想越覺得是正院成心給她使了絆子。臨近晚膳時她實在氣不過,就著人侍奉著更了衣,去端方閣。

端方閣是如今的國公夫人胡大娘子的住處,這個時辰胡大娘子也正用膳,聽人說“三房的安姨娘來了”,胡大娘子不由皺眉:“偏在用膳的時候擾人,沒規矩。讓她候著吧。”

周圍一眾下人眼觀鼻鼻觀心地立著,進來稟話的那個聞言就要退出去,卻被立在胡大娘子身邊的崔嬤嬤睇了一眼,姑且止住了腳。

崔嬤嬤安靜上前,到了還餘半步的位置才停住,俯身輕言:“奴婢聽說,楚娘子抱恙,安姨娘今日趁著三公子回來便探病去了,卻敗興而歸。”

便見胡大娘子眸光一凜,深吸了口氣,改口說:“添副碗筷,請安氏進來吧。”

崔嬤嬤應了聲“諾”,抿著笑迎出去。領著安姨娘進門時,碗筷都已添好,胡大娘子望著她笑道:“鮮少見你這個時辰來,還沒用膳吧?快坐。”

安姨娘福身見過了禮,便依言前去落座。她微微側著身子、頷著首,鬢發垂下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剛一坐穩,眼淚就落下來,她淺蹙著黛眉摸出帕子拭淚,哭得淒慘又動人。

是以麵前雖添了碗筷,滿桌佳肴安姨娘卻一筷也沒動,倒是在胡大娘子麵前足足哭夠了一刻,也捎帶著將午後的事情說了。

胡大娘子自知她說起來會避重就輕,卻也隻作未覺。等安姨娘說完,胡大娘子心裡已有了計較,和顏悅色地道:“這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彆與她置氣。”

安姨娘啜泣道:“妾身自己倒沒什麼,隻是心疼三郎。楚娘子說出那樣的話,狀似大度,實則讓他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我知道。”胡大娘子拍一拍她的手,“這是國公府,由不得她使這些手段。”

得了胡大娘子這句話,安姨娘就安了心。她嘴角終於勾出幾縷笑意,一派乖順地起身施禮告退。

睦園正院,清秋端著酸菜魚剛進屋,就注意到了楚沁滿臉的笑意。她不由也撲哧笑了聲,上前將食盒放到榻桌上,穩穩當當地將裡頭的菜肴一道道端出,口中打趣說:“娘子平日總懨懨的,如今一生病瞧著心情反倒好了。”

楚沁一時心虛,邊拿起筷子磕齊邊含糊道:“有的事想通便想通了,不必日日愁眉苦臉。”

清秋抿唇,又言:“奴婢想起了娘子八.九歲那時的樣子。”

楚沁磕筷子的手一顫,一股難言的感觸在心底漫開。

清秋提起她八.九歲時的樣子,大概覺得那不過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可對她而言,其實已相隔幾十載了。

可縱使隔得這樣久,她也仍朦朦朧朧地記得那時的開心。

那時恰就是她和母親一起隨父親外放在蜀川的時候,父親母親待她都並不嚴厲,她除了好好讀書的時間以外,日子都可稱一聲無拘無束。

她這樣一直過到了十二歲,十二歲時祖父母先後離世,父親母親一起回去守孝,就將她交給了外祖父母。

外祖父母都是嚴厲的人,隻用了三年,就將她的性子板成了後來那樣。

上一世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並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因為京中人人都誇她羨慕她。直到後來病了她才漸漸反應過來,原來那樣人人看著都好的性子,本不是她自己喜歡的。

楚沁心底五味雜陳,慨然緩了口氣,心不在焉地夾了塊酸菜魚送入口中。

久違的滋味驀然在口中炸開,被鹹、酸與微辣交疊包裹的鮮嫩魚片滑過舌尖,直讓楚沁連心跳都快了幾拍。

她一時不禁摒息,清亮的眸光落在那碗湯色金黃的酸菜魚上,懷揣著一種好奇,身出筷子挑了挑,探索裡麵還有什麼好吃的。

府裡的大廚都是講究的,酸菜魚裡不可能隻放魚。她這麼輕輕一撥,就看到金湯裡除卻魚片還有被撕得細碎的金針菇,再則還有豆腐,是半嫩不老的那一種,吃起來比嫩豆腐的口感略顯勁道,又不像老豆腐那樣有一股過重的豆味,煮在這湯裡剛剛好。

楚沁食指大動,不覺間就著魚吃下去大半碗米飯。若不是病中胃口有限,她還想多吃些。

如此快樂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她的病情就反複了,重新發起燒來,渾渾噩噩地又睡了一整天。

這般斷斷續續地直磨了三四天,大夫才說楚沁算是痊愈了。這三四天裡裴硯沒再露臉,不過上一世也是這樣,楚沁心知他大概是在忙什麼,便沒太在意。

病愈的第二日清晨,楚沁去端方閣,向胡大娘子問安。

當兒媳的每日要向婆母問安,這是大戶人家都有的規矩。定國公府現下有三個兒子娶了親,雖說這三個兒子裡隻有一個是胡大娘子親生,三個兒媳也還是日日都要來。

楚沁步入端方閣的時候,剛剛早上六點。長房的於氏已經到了,二房的苗氏還沒來。於氏是個寬和大方的人,見了楚沁就迎上前,端詳著她,歎了口氣:“弟妹一病五六日,如今可好利索了?”

楚沁望著於氏含起笑。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剛過門不久的她對於氏存著提防,但後來日久見人心,她慢慢發覺長房的夫妻兩個都是實在人。

楚沁便反握住於氏的手,柔聲道:“勞嫂嫂記掛,已無事了。”說罷就睇了眼院外的方向,問她,“二嫂嫂還沒來?”

於氏輕聲說:“她既是婆母的親兒媳,又是表侄女,來得晚些也不怕什麼。倒是你……”於氏說到此處,聲音壓得更輕了,“這麼多天沒來,雖是病著沒法子,隻怕婆母也不高興呢。畢竟三弟他……”

於氏言道即止,望著楚沁低了低眼,楚沁眼露感激,頷了頷首:“多謝嫂嫂提點,我心裡有數。”

於氏又說:“彆跟她硬頂,她說什麼你且聽著就好了。”

這回楚沁沒應,前後腳的工夫,正屋的房門開了。

崔嬤嬤邁出門檻,精瘦的臉上含著一縷最不出錯的笑,朝她們欠身:“大娘子起身了,兩位娘子請吧。”

楚沁與於氏相視一望,結伴步入門中。一方堂屋裡,胡大娘子已端坐在八仙桌旁,二人一並福身見了禮,胡大娘子和氣地笑說:“彆多禮了,快坐吧。”

兩人依言去兩旁的椅子上落座,於氏身為長房長媳自然是坐了右首的位子,楚沁如上一世一樣給缺席的二房媳婦留了位,自己沒坐左首,而是坐在了於氏身邊。

胡大娘子打量她兩眼,笑意更深了幾分,口吻也關切:“前幾日聽下人說你病了,如今可好了?”

楚沁和順地垂首:“已大好了,勞母親記掛。”

“越是年輕的時候,越要知道注意身子。”胡大娘子語重心長,“現下本就暑氣重,你病又剛好,可要好生將養才是,可不能累著。依我看,你們睦園的事不如就交給安氏去管,我再指個人伺候你們夫妻,讓你躲個清閒。”

她這話說得再和氣,也掩不住眼底的一抹淩光。

楚沁提起心弦,但不及她說什麼,胡大娘子已向側旁揚音:“出來吧,來向楚娘子問個安。”

話音剛落,就聞西屋的珠簾一響,楚沁抬眸看去,四名女子低眉斂目地走出來,個個都正值妙齡,生得眉清目秀。

行至屋中,她們先向胡大娘子見了禮,又向於娘子與楚沁問了安,接著便束手立著,規矩極好。

胡大娘子滿目熱情地向楚沁道:“這是跟了我多年的幾個丫頭,如今到了年紀,我琢磨著該給她們尋個好人家嫁出去了。正好你那邊用得上人,不妨便先挑一個好的領回去,餘下的我再安排。”

楚沁一邊聽她說,目光一邊掃過四人。這一幕似曾相識,一模一樣的事情上輩子也發生過。

隻不過按時間算,這回早了足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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