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雞(2 / 2)

重生之不做賢妻 荔簫 11286 字 3個月前

於是最後足足挑了五個顏色,最淺的淡粉染在拇指上,然後一一加深,小拇指上是濃鬱的玫紅。

楚沁染的時候心裡隻覺這樣弄太不像樣子,讓旁人看了去不好,一再扭頭跟裴硯說要在回家前洗掉。裴硯卻一直在旁邊說好看,她剛開始還覺得他胡說,後來不知怎的就認同了他的說法,自己也覺得挺好看的。

染完指甲又閒逛半晌,裴硯就帶她吃午膳去了。

他挑定的那家酒樓就在東市西側,但西側那邊的一排小樓幾乎全是酒樓。楚沁於是隻得跟著他走,跟著他路過一家有一家,卻判斷不出他想帶她去哪裡。

直至他停下腳步,她側首一看,麵前三層小樓的牌匾上赫然寫著:望蜀樓。

這名字一看就是川菜。楚沁知道裴硯這兩日都在上火,嘴裡那火泡也就昨天晚上才消下去,不由擔憂道:“你彆這樣吃辣了吧……我們換一家。”

孰料裴硯橫她一眼:“看不起誰?”

說完,他就率先大步流星地進門了。

楚沁暗暗瞪一瞪他,也跟著他進去。裴硯事先定下了雅間,與小二交待了兩句就被領上了二樓,落了座,二人便一起開始點菜。

正經在川地住過幾年的楚沁對川菜了如指掌,掃了眼小二遞來的冊子,開口便道:“水煮肉,鮮椒腰花,粉蒸肉……”

裴硯在旁邊說:“辣子雞好似很有名?”

“是很有名。”楚沁點了頭,卻道,“但隻怕辣的太多又要上火,不如點乾煸雞?或者把水煮肉換成辣子雞?”

裴硯挑眉,又是那句:“看不起誰?”

楚沁無語:“行,不換,就要辣子雞。”

然後她又添了幾個涼菜與素菜,看著與在府中用膳的規製差不多了,就不再多點。店裡上菜上得很快,先後用了不足兩刻,一應菜肴就都上來了。楚沁仔細嘗了兩口,便欣然道:“怪不得這館子門庭若市,是做得好吃。”

水煮肉香辣合適,肉質又極為細嫩;乾煸雞外焦裡嫩,選用的豆豉也口感絕佳。

裴硯非要點上的那道辣子雞更稱得上一聲驚豔,辣子雞本就是要選雞腿肉做的,以有皮無骨為佳。楚沁一瞧這家店的辣子雞每一塊都連著點皮,就知這菜是講究的。

連皮的雞腿肉經過煎炸也會變得外焦裡嫩,但因做法不儘相同,這外焦裡嫩的口感吃來與乾煸雞全然不一樣,那一點點不起眼的皮成了點睛之筆,在經過蔥、薑、花膠、八角爆香的油中被煸得香脆可口,直接豐富了雞丁的口感。

而辣子雞所用的辣椒也是講究的,普通的館子隻為用辣椒給雞肉增添味道,講究的卻能將辣椒也炒得酥脆,兼以鹹香,直接夾來吃也可口。

望蜀樓的這辣椒便是這樣做的,楚沁看一眼就知道它好吃,便氣定神閒地夾了塊丟進口中。正細品水煮肉的裴硯抬眼間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愣住,愕然道:“不辣麼?”

“還好。”楚沁實話實說,“辣椒這樣炒過,辣味已經出來了不少,本身反倒不太辣了,你嘗嘗?”

“……”剛才一直把“看不起誰?”掛在嘴邊的裴硯這回不敢了,擺手道:“算了。”

楚沁便不多勸,自顧又吃了一塊,在嘴裡嘎吱嘎吱地嚼著,心裡直呼真香。

用完膳,二人下了樓,走出店門好巧不巧地看見個賣梨湯的。梨湯煮得濃稠清甜,清熱去火也潤燥,秋日裡喝溫的舒服,但這會兒天熱,便也有冰鎮的賣。

淡黃色的梨湯裝在陶製小盅裡,小盅又插在冰中,用竹筐盛著。一盅梨湯隻賣三文錢,但買的時候都需為小盅付二十文的押金,喝完還回來再退。

裴硯直接買了兩盅,沒打算退,便直接與楚沁喝著走了。等一盅緩緩喝儘,正好走到了聽戲的鴻德樓。

鴻德樓這邊,裴硯同樣提前訂好了雅間。雅間也在二樓,在三麵臨窗而設,正當中的位置是開闊的天井,視野極好,望見一樓的戲台子上的一切都可一覽無餘。

為了讓客人看得更清楚,樓中隻戲台子上是極為明亮的,其餘地方都隻有幽暗的燈光以供照明。楚沁從未來過戲樓,不免邊走邊四處張望了兩眼,不覺間感到裴硯的手扶過來,她定睛過去,他卻沒再看她,隻是順理成章地扶著,像是怕她東張西望地會摔著。

入了雅間,二人在案桌邊落座。每間屋子的桌上都備了茶酒點心,屋與屋之間以薄薄的木壁相隔,木壁上又有鏤空的雕花,於是楚沁剛坐穩就聽右邊那屋笑道:“裴三郎,這位是?”

楚沁望過去,視線穿過雕鏤依稀看見個人影。那人與裴硯年紀相仿,可她並不識得,便也無意搭話。

裴硯自顧回了聲“正是”,又說:“好巧,你也在。”

那邊口吻悠然:“難得歇兩日,總不能在家浪費光景,出來聽聽戲正合適。”

跟著又道:“還是三郎福氣好,出來聽戲還有美妻在側。”

楚沁這般一聽,猜到那大概也是在定國公府學塾裡讀書的哪位,再仔細瞧了瞧,又注意到他身邊還坐了個姿態婀娜的女子,隻是麵上遮著輕紗,在昏暗中瞧不見容貌。

大晟朝民風開放,像楚沁這般明媒正娶做夫人的不論是與丈夫一同外出還是獨自出門走動都沒什麼忌諱,儘可以大大方方的,反倒是妾室與青樓女子出門時要遮一遮麵,據說是為免行事輕薄的男人當街調戲她們,弄得有傷風化。

楚沁私心裡看不上這樣的規矩,在她看來,若怕那些行事輕薄的男人惹事,就當把他們關在家裡,橫豎沒道理在姑娘家身上添規矩,隻是這事她說了不算,便也隻得想想。

裴硯察覺她的目光,隻道她好奇那邊是誰,輕聲道:“那是昌宜伯爵府的大公子霍棲,平日在咱們家讀書。旁邊那個……”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不知道是哪個樓的姑娘。霍棲一貫就是這麼個風流性子,你若不喜歡,彆理他就是了。”

楚沁稍有一怔,轉而便知他後一句話實是因為霍棲適才之言。兩邊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她自己也是官宦人家出身,霍棲明晃晃地說出那句“美妻在側”實在是有些輕浮。

楚沁懶得計較,搖了搖頭:“沒事。”

裴硯笑笑,從麵前的果碟裡揀了個石榴,以小刀一劃,破出一小塊,用果皮托著遞給她。

原來已到吃石榴的時候了。隻是府裡還沒見著,可見日子還是有些早。

但楚沁見那石榴肉已顆顆飽滿晶瑩,便還是接來嘗了嘗,在口中一抿,冰涼酸甜。

戲台上的戲還沒開始,霍棲在旁邊百無聊賴,剛和身邊的美姬飲了口茶就看見旁邊的畫麵,忍不住地又調侃起來:“裴三郎可真會疼人。”

“閉嘴。”這回裴硯沒好臉色地斥了回去,“彆擾我娘子。”

他話裡含著告誡,端是不願霍棲再不留意地說出什麼輕浮之言。霍棲對自己那張嘴多少也有點數,聞言就悻悻地閉了口,不跟他搭話了。

楚沁抬眸看看他,撥下幾粒石榴籽放到他手心裡,輕聲說:“挺甜的,嘗嘗。”

裴硯噙笑吃了,一嘗確是不錯,索性將剛才剝出一塊的那石榴重新拿起來,慢條斯理地將籽剝下,堆在白瓷碟子裡,方便一會兒一起吃。

如此無所事事地等了約莫半刻,戲台上的戲終於開唱了。這樣的戲園子裡唱的戲五花八門,經典名目自然有,但也會穿插些自己寫的新本子,讓看客們瞧個新鮮。

是以從前在府裡也偶爾叫戲來看的楚沁很快就看到一出沒看過的,講的是江湖上的事。起先是說兩個江湖人士拜了把子,後來又一起行走江湖、出生入死,成了過命的交情。

後來二人先後退隱,又各自娶妻生子,打的交道就少了,有了幾許“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再後來,當弟弟的那個不知怎的招惹了山匪,竟慘遭追殺。他帶著妻兒輾轉多地,還是難逃一死,拜把子哥哥趕到的時候他已命喪黃泉,但從柴房的空水缸裡找到了他幸存的妻兒,就趕緊救出,帶回了家。

為了避免山匪趕儘殺絕,這當哥哥的隻得假稱這是自己的妾,並說已相好多年,隻是從前一直養在外頭,如今眼看孩子越來越大了,不得不帶回來給個名分。

然後便相安無事了很多年,直到孩子長大養父才告訴他真實身份。最後的結局落在少年人單槍匹馬殺儘了山匪為父報仇上,戲台子上的打戲激烈熱鬨、酣暢淋漓,引得滿堂叫好。

這種戲對楚沁而言本是看完便罷,她也跟著為武生喝了一通彩,就安然等著看下一出了。

然而坐馬車回府時,兩日自然要聊聊適才看過的戲,提起這一出,楚沁與裴硯起先也自然都是誇打戲精湛,可再深聊下去,楚沁忽而覺出了些彆扭,薄唇抿了一抿:“卻也有不好的地方。你看那當哥哥的,為了幫弟弟的親眷隱姓埋名,假稱是妾室庶子掩人耳目,自然無錯,可這麼多年,他竟也不與發妻吐露半句實情,焉知妻子不會難過?”

這樣的細節,戲裡沒提。但這哥哥的妻子本也是江湖人士,若沒嫁人應當活得瀟灑暢快。於是楚沁下意識地覺得她既肯嫁人勢必付出了真心,遇了這樣的事不可能不難過。

接著,她忍不住地想起了一些“舊事”。

上一世,他也往家裡帶過外室與孩子,那時她雖自問與他情分不深卻還是難受了一陣。

她私心裡知道男人納妾無可厚非,當時府裡本來也有好幾個妾了,多那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事。她隻是止不住地在想:他們當了這麼久的夫妻,他在外頭有了外室、有了孩子,她都不配他提前知會一聲麼?

那時她一連幾日都睡不好,連睡夢中都著魔般地在心裡一遍遍問自己:她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

當然,那件事終究是過去了。彼時她那麼想當個賢妻,再難受也沒在他麵前顯露半個字,更沒給接回來的妾室和庶子穿過小鞋。那妾室倒也是個識趣守禮的,待她恭敬客氣,孩子後來對她這個嫡母也很孝順。

這樣的結果大概算是很好的了。

可現下回想起他接他們回來的那個雨夜,她還是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