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麻辣串串(1 / 2)

重生之不做賢妻 荔簫 10719 字 3個月前

楚沁與裴硯坐著馬車到西市的時候,西市南側那條小街正是最熱鬨的時候。

這條小街白日裡與集市上彆的地方沒什麼不同,都是些賣雜貨的小商小販,但到了晚上,差不多從用晚膳的時候開始,賣雜貨的商販三三兩兩地回家了,新一波賣小吃的小販過來占上地方,就會漸漸變成一條小吃街。

這樣的小吃街,達官顯貴雖偶爾也會來吃個新鮮,但比起尋常百姓到底少之又少。所以近來楚沁和裴硯不管吃什麼都會發現旁人躲著他們,這樣的好處是周圍沒人,他們聊點什麼都方便,壞處則是不免影響店家的生意。好在這樣在街邊上賣的小吃都不太貴,裴硯便每次都多付些錢,不讓店家吃虧。

今日楚沁想了一晚上的麻辣串串,到了小吃街上,就直奔那商販去了。這商販占下的一片地方在集市中算是大的,正當中的板車上放著煮串串的鍋具,兩側各有四張低矮的小方桌,每張桌邊三四張小凳,能同時招待八小桌的客人。

楚沁和裴硯在左側挑了張小桌落座,左側那另外三桌便也沒人了。裴硯便先與老板賠了個不是,繼而摸了一兩銀子出來。老板本沒想到他們會這麼講道理,千恩萬謝地收了,又問他們要吃點什麼。

這種麻辣串串是正經從四川那邊過來的東西,口味其實類似於火鍋裡涮出的菜,湯底除卻高湯與鮮辣的牛油還要加八角、花椒、陳皮芝麻等物提香。隻是煮出來的菜並不是火鍋裡出來那種零散的菜和肉,而是用竹簽穿著。

串串的竹簽通常做得很長,為的是方便從鍋裡拿取,但每個串上的菜肉並不大多,大多都隻有細細窄窄一隻長的量,素菜一文錢兩串,葷菜一文錢一串,方便客人吃得五花八門。

楚沁於是開口就豪爽道:“要十個牛肉、十個羊肉、十個鴨腸、十個毛肚、十個香菇。”

老板記下就忙去了,楚沁想了想,又讓清秋去旁邊的攤上買了份炒餅。為免還碗麻煩,便直接與賣串串的老板借了個空碗去盛,與串串搭著吃,免得太辣。

等炒餅和串串都擺上桌,夫妻兩個邊吃邊聊起來。裴硯說起方才在出宮的路上與太子聊的事,楚沁邊從竹簽子上銜下一縷羊肉邊道:“太子殿下倒真是個和氣的人,”

“是。”裴硯頷首,繼而一喟,“隻是勵王執掌京中衛戍這事……終是讓人不安,太子這般在意陛下的心情,雖是儘了孝,長久下去卻也不是辦法。”

楚沁抿唇:“那怎麼辦?”

裴硯搖搖頭:“也沒什麼辦法,隻能盼陛下儘快康複,讓太子殿下能安心上疏吧。”

唉,皇帝的聖體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有不妥總是挺麻煩的。

楚沁這般想著,也歎了口氣,繼而揚聲:“老板,有醋嗎?”

板車前忙著煮串串的老板回頭應了聲“有”,接著就三步並作兩步地送了醋壺來。楚沁往盤子裡倒醋,坐在對麵的裴硯看得擰眉:“這還搭醋吃?”

“突然想吃。”楚沁笑了聲。

這樣的串串其實應該搭乾料,但牛油辣鍋涮出來的肉蘸醋總是好吃的。

跟著她又說:“太子近來這樣忙於朝政,還有空讀書麼?”

“課業總是不能放下的。”裴硯笑笑,“隻是太傅也知他忙,近來功課都少了許多,連帶著我們都輕鬆了些。若不是我爹非這會兒回來,逼得我每日都不得不在宮裡留一兩個時辰,這麼清閒我就陪你玩了。”

“哪有那麼貪玩。”楚沁嗔笑著睨他一眼,將一串羊肉串串蘸滿米醋,送進口中。

二人這樣邊吃邊聊,到家時已快子時了。裴硯沐浴之後又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楚沁手腳並用地推住他,大聲喊累,他總算姑且放過了她一馬,容她今晚好好睡覺。

楚沁如蒙大赦,閉上眼邊入睡邊想:果然凡事都是雙刃劍,兩個人感情太好,也還是有點壞處的!

他精力太旺盛,上輩子兩個人都“克己複禮”,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可如今感情一好,他十天裡總要有六七天不肯讓她好好睡,她屬實是有點吃不消。

她這樣胡亂想著睡過去,睡得不大沉,夢境也亂糟糟的。混亂之中,有些早已被拋之腦後的久遠記憶冷不防地冒頭,她恍惚地聽到裴硯說:“陛下訓斥了太子殿下,命他閉門思過。我近來都不必進宮……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楚沁猛然驚醒,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漆黑。夜已經很深了,深得讓她莫名地打顫。她下意識地探了下手,手背與裴硯的手臂相碰,才漸漸安下神來。

她翻了個身,在黑暗中麵對向他。視線漸漸適應了這份漆黑,他俊朗的五官就變得清晰起來,她一邊望著他的臉令自己平複心神,一邊鬼使神差地探究,夢裡地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時候聽說的。

……應該已經過了很多年了,至少是上一世太子還活著的時候。而她又對這些事並不上心,當時肯定是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完就完了,現下要回憶清楚很有些費勁。

於是楚沁不知過了多久才遲鈍地想起來,可能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因為那時他們尚不夠熟悉,他與她說話時仍帶著那份小心翼翼的客氣。

現下看來,他那時大概很有心陪她出去玩一玩,可她的答複——楚沁如今已急不清自己當時的答複了,隻是若她沒有猜錯,她應該是淡漠疏離地拒絕了他,連帶著還要叮囑他多用功讀書。

上輩子的她,真是彆扭得要成精。

楚沁心下揶揄著翻了個身,又繼續回憶太子是因為什麼緣故挨了訓斥。這一想不要緊,在想清原委的瞬間她卻陡然一愣,依稀記得那個緣故好像是:陛下斥太子生性懦弱、不分輕重、不識大體……

這是很嚴厲的斥責。於儲君而言,這無異於說他“難堪大任”。楚沁已想起這事就連帶著想起來,那時候京中好像都因此緊張了一陣,像定國公府這樣的勳爵人戶更是緊閉了大門、豎起了耳朵,生怕自己一步踏錯觸怒聖顏,落得個抄家流放的下場。

楚沁越想越清晰,越清晰就越睡不著了。

此日清晨,楚沁照舊與裴硯一起起了床。近來她都是陪他進宮再回來睡,兩個晨起便一起盥洗一起用膳,雖然時間不多,但說說話聊聊天,總能為忙碌的清晨添幾許溫馨。

裴硯洗臉時與她說:“秋千大概今天就能製好,你要我寫的字我直接讓工匠刻在上麵了,你記得看看。”

“好。”楚沁立在幾步開外,同樣在洗臉。她臉上掛滿了水珠,說話不大方便,應了一個字後便安靜了半晌,擦乾之後才又道,“你都寫什麼字了?”

裴硯說:“你看看就知道了。

“又吊我胃口!”楚沁冷哼,接著就坐到妝台前去梳妝,一邊梳妝一邊忍不住地從鏡子裡打量裴硯。

她夜裡亂想了那麼久沒睡,心下對太子挨訓這事有了些猜測,卻不知該不該跟他說。

按理來講,現下的她和他之間已稱得上無話不談,除卻自己活過一回這檔子事她實在沒法告訴他之外,其他的她都願意講。

但關於太子的事卻好像不太一樣——事關儲君,那就是政事。對於政事,她不是“不在行”,而是實實在在的“一竅不通”,所以心底的那些猜測她自己都覺得不太可靠。

可等到兩個人用膳的時候,還是“跟他說”的想法占了上風。楚沁一壁吃著白粥,一壁打量著他,故作從容地道:“裴硯,勵王那個事,你說……”

“嗯?”裴硯手上正剝一個鵪鶉蛋,忽地聽她提起這個,下意識地抬眼看她。

楚沁頓了頓:“你說,陛下會不會是有意曆練太子才把京中衛戍給了勵王?”

裴硯皺眉:“這叫什麼曆練?”

楚沁垂著眼簾,從容不坡道:“或許就是在等著太子有所作為呢?上疏勸諫也好,用彆的法子將勵王推下去也罷,都是他這儲君該做的事。”

幾句話間,裴硯手裡的鵪鶉蛋剝好了。他隨手遞給楚沁,自己又剝下一個,楚沁一口將鵪鶉蛋咬去半枚,續言:“太子殿下純孝之至,自然是好。你是他的近臣,跟這樣的主覺得安心;我是官眷,也覺得夫君跟著這樣的人我心裡踏實。可是……你若換個身份想。”

她說著擺了下手,讓清秋清泉都退了下去,聽到房門關闔的聲音才壓低聲音續言:“倘若你是九五之尊,會不會覺得太子殿下這樣的‘純孝’過於懦弱、分不清輕重緩急?倘若你在那個位子上,是想看到儲君對自己一味地孝順、敬重,還是想看到他有統領天下的謀略與魄力?”

裴硯略微一怔,心底驀然一陣恍悟。

從他初入東宮為始,至今已有半年,每每與太子交談議事,他常會覺得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來,現下被她這麼一說,他猛地懂了。

——太子是個正人君子,是個童叟無欺的“好人”,他與太子交談時常會慨歎世間竟有這樣清正端方的人,然而心底那份古怪的來源卻也正是因為太子太清正了。

所謂正人君子,便是清白坦蕩,朝政裡卻有許多肮臟。那些波詭雲譎的鬥爭中,陽謀都未必見得了光,何況數不清的陰謀?

清正如太子這樣的人,會讓人心生景仰。可他在太子之位上,就會讓人覺得他太好了,好得不適合當個儲君,或許更不適合當個皇帝。

裴硯於是下意識裡便覺得楚沁是對的,但緊接著,謹慎讓他克製住了思緒。

他沉了沉,沒做太多評判,隻說:“君心難測,太子殿下是陛下的親兒子,對陛下的心思總比我們有數。若他沒往那處想,咱們就先不要多心了。”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楚沁邊點頭邊夾了個小籠包,滿滿當當地蘸進醋裡,沉吟著又道,“隻是……你不妨留個意,萬一真是這樣,你也好直接勸勸太子。若不然,大局上的事咱們且先不說,隻說太子這般純孝吧——他本是為了陛下的聖體康健,若反倒會錯了意,隻怕會讓陛下更心裡不順,倒也白費太子的一番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