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沉默,薛恒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本不是刻薄的人,奈何席暃他父親總來學校裡鬨事,他又是個陰沉沉的性子,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不與任何人交流。
作為老師,自是不喜這樣的學生。
而且也沒人為他說話,久而久之,忽視他的處境,對他態度冷漠已成為了常態。
那日祝時宴來幫他請假,話裡話外跟他說了很多關於席暃的事,還將多出來的獎學金退還回來,他拿到手時才驚覺自己以往有多失職。
雖然祝時宴一句指責的話都沒說,但薛恒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無形中扇了一巴掌。
後來回去他越想越懊悔,再見席暃時難免心懷愧疚。
像這樣的競賽其實以席暃的成績早就可以參加,隻是他每次都會將他忽略,仿佛班上不存在這麼一個人。
這次競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得了金牌還有可能會被保送,他提出這個建議也是想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
薛恒和班上的同學對他的態度前後轉化的如此明顯,席暃不是沒有看出來。
但他的內心毫無波動。
傷害過就是傷害過,不是彌補了就可以填補裂痕。
如果不是因為他已經與他的父母斷絕了關係,沒人會再來學校鬨事,如果不是小少爺處處維護他、照顧他,這些人會改變對他的態度嗎?
他覺得不會。
他們現在對他麵容和善,說到底,並不是為了他,隻是想要自己內心過得舒坦罷了。
席暃麵無表情地接過報名表,道:“我考慮一下,謝謝老師。”
薛恒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愣了兩秒,還想再勸,席暃卻不想再聽,微點了下頭,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說考慮一下,但其實在看到考試地點在S城的時候已經不打算去了。
S城離這裡很遠,一來一回加上參加競賽的時間,至少需要一周。
一周時間太長,而他一刻也不想跟小少爺分開。
他以前沒有參加過競賽,那以後也不用參加,他完全可以憑自己考上B大。
席暃將報名表隨手折了一下,然後丟進了垃圾桶。
他麵色如常地回到位子上坐下,祝時宴看到他回來,問:“辦好了嗎?”
“嗯。”
“宿舍還有東西要拿嗎?有的話今天放學我們去拿一下。”
席暃想了想,道:“沒有。”
祝時宴點點頭,將練習冊往他那邊移了移:“這道題我做了好幾遍都搞不懂,你給我講講唄。”
席暃正欲拿過來看看,楚俊遠從門外跑進來,大聲喊道:“席暃,你要參加全國物理競賽了啊!”
席暃神情一僵。
“是嗎?”祝時宴聽到這話目露驚喜,“你要去參加物理競賽?”
“對啊。”楚俊遠抱著籃球旋轉著在前桌坐下,言之鑿鑿:“我剛剛路過辦公室聽老薛說的。”
這話一說完他莫名覺得心裡發毛,脖子也涼涼的。
抬頭一看,席暃正冷冷地看著他。
他疑惑地摸了下脖子,繼續道:“老薛還沒跟你說嗎?我聽說要去S城考試誒。”
祝時宴將目光移向席暃,眼神狐疑:“班主任沒跟你說?”
席暃:“......說了。”
“那你怎麼沒跟我說?”
席暃緊了緊手:“我不想去。”
祝時宴瞪大雙眼:“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擔心路費?”
楚俊遠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臉懵的火上澆油:“但是老薛說費用學校全包啊。”
祝時宴盯著席暃,強調了一遍:“聽到沒?費用全包。”
席暃不吭聲。
祝時宴深呼一口氣,語氣溫柔地問:“你在擔心什麼?告訴我好不好?”
席暃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慌亂中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沒出過遠門。”
“沒關係,有老師帶隊,你跟著老師就好。而且你是去考試的,隻需要專注於考試,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席暃還是不吭聲。
祝時宴在這種事上才不慣著他,手一伸:“報名表呢?給我。”
席暃遲疑了一秒,道:“扔掉了。”
祝時宴:“......”
他閉了閉眼,強壓下內心的怒火,嘴角擠出一抹笑:“乖,那你再去找班主任要一張。”
席暃蹭的一下站起身,腳步匆匆地出去了。
楚俊遠看呆了,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他縮著脖子默默地轉過身。
去S城考試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臨走之前,祝時宴給席暃買了個手機。
席暃沒拒絕,他已經受了祝時宴這麼多的恩惠,此時再拒絕隻會顯得矯情,而且他也確實需要一部手機。
他將祝時宴的手機號存進去,祝時宴看他熟練地輸入數字,好奇地問:“一直忘了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
“聽你跟楚俊遠說過一次。”
楚俊遠在找祝時宴要聯係方式的時候席暃聽到了,他對數字很敏感,隻聽一遍就牢牢地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