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她分明不用死的。(1 / 2)

孟行之, 孟清溪的兒子,不足一歲被拐,至今杳無音信, 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如果他還活著, 大概和夏漁差不多大。

而假設他還活著並參與案件,那他為什麼不和外公外婆相認?為什麼要冒著風險去殺人?他那麼小就被拐走, 對母親的愛應該沒有深到這種地步。

無數疑問湧上。

懷著對夏漁微妙的信任,陳寄書還是打算在等待孟扶搖來警局之前, 去見一見孟家人。

孟家人似乎沒有特彆想去尋找這個孩子,至少在和他們接觸的時候並沒有聽到他們談及孟行之。

聽聞他們的來意, 孟家人對視一眼, 孟母滿臉憔悴, 愁眉苦臉地說:“那孩子估計是找不回來了。”

他們不是沒找過。可是幼年被拐的孩子被找回來的概率微乎其微, 尤其是孟行之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一眼看出他身份的胎記之類的證明。

而如果能夠找到孟清溪,那麼孟行之被送去了哪兒也能被知道。

所以他們張貼了孟行之的尋人啟事, 但是並沒有像尋找孟清溪一樣費力尋找他。

夏漁看過尋人啟事。

那個小孩長得白白胖胖的, 一看就是被養育得很好, 模樣也周正。

望著白發蒼蒼的兩位老人,陳寄書毫無波瀾地將徐家人的死訊告訴他們。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孟家父母並不為徐家人的死亡而高興,他們眉頭緊鎖:“那清溪的下落豈不是沒人知道?”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閃過,快得令夏漁無法抓住那一閃而過的思維。

還沒等夏漁想出個名堂來,陳寄書在那邊問:“葉風和孟扶搖都失蹤了, 這件事你們知道嗎?”

“孟扶搖……我們很少見她,都是定期給她打錢。”就如同先前所說,他們對孟扶搖的感情複雜,“至於小風, 確實有一段時間沒和我們聯係了,但我們其實鬆了一口氣。”

孟清溪失蹤後,葉風一直陪著他們一起尋找。

葉風和孟清溪的婚姻已經結束,他完全可以離開再婚,他的家人也是這麼催促的,認為他完全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一個被拐的人身上。

可一晃十多年一十多年過去了,他也沒有放棄。

陳寄書:“上一次見麵,他有沒有對你們說什麼?”

孟父搖頭,還能說什麼,就是吃個飯說一下自己的近況。

孟母見警方多次上門,大概明白了警方的意圖:“你們是懷疑他們殺了徐家人嗎?”

陳寄書沒有正麵回答,但他的態度已經算是默認了:“如果你們有葉風的消息,請務必告知我們。”

孟母默然。

從孟家出來,恰好碰到傅鬆聲。他們在調查羅家失火案,正在找當年沒有參加元宵晚會的村民。

兩人彙合,一合計,聽到傅鬆聲說翻遍了幾座山頭,抽乾了鎮上的河水,都沒有找到孟清溪的屍體。

“說不定也是扔到了和平江裡。”他們是這麼認為的。

“可如果不是確定孟清溪已經遇害,如果沒有發現孟清溪的屍體,他們應該不會對死者們下手。”傅鬆聲有些疲憊,語速較快。

夏漁終於知道自己剛才想到的是什麼了,她的話說得非常肯定:“所以他們找到了孟清溪的屍體,並帶離了現場。之所以沒有告知孟家父母,是因為他們的目的沒有達到。”

孟清溪,孟行之,葉風,徐鵬。這四人都沒有被找到。

極有可能是葉風和孟行之在看著孟清溪的屍體和看管徐鵬。

對視一眼,傅鬆聲跟上了她的腦回路:“他們的目的,我明白了,他們想讓警方查明孟清溪案和羅家失火案。”

他們想要的不是正義,而是一個真相,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

安妮,或者說孟扶搖被傳喚到警局。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被發現了,她在來之前把頭發染回了黑色,身上的首飾也都取下。

夏漁看到沒有化妝的孟扶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認出來。

和搖曳生資的安妮不同,孟扶搖穿著打扮得很素淨,表情也是看淡一切的平靜。

仿佛下一秒就會供認不諱。

接著她就聽見孟扶搖說:“警官,我隱瞞身份不是什麼大事吧,怎麼能夠平白無故冤枉我是殺人犯。”

夏漁:?

怎麼說的和表現的不一樣?

負責訊問的是薑興生和季隊,而夏漁他們通過玻璃觀察。

看著薑興生擺出來的死者照片,孟扶搖的情緒毫無波動,哪怕是自己的老板,她也無動於衷。

不論他們問的是什麼問題,她要麼反問警察要證據,要麼就用似是而非的話來搪塞。

換了幾波人審問都是如此,不管是嚴厲還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之主打的就是一個你說我答,但風馬牛不相及。

審訊不是薑興生的強項,從詢問室出來,他趕緊給傅鬆聲打了個電話,讓擅長這一項的隊長來。

傅鬆聲還在祥和鎮調查,但也差不多了,他表示很快趕回來。

他趕回來要一段時間,恰好臨近中午,一堆人約著去食堂。

容巡留下來看著孟扶搖,夏漁跟著自己的飯搭子金隊去了食堂。

金燦燦負責查孟扶搖的行動軌跡,吃飯的時候她和夏漁說起這件事:“孟扶搖估計是在大學裡遇到了誰,得知了孟清溪遇害的真相,所以她決定複仇。”

孟扶搖讀的是醫科大學,如果沒有意外,她應該會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她生於汙泥之中,卻有好好地長大成人。

哪怕是金燦燦,也不由得歎氣惋惜。

明明孟扶搖已經擺脫了過去。

夏漁看了一下小地圖。和平市西邊是徐家人住的幸福小區,東邊是醫科大學,兩地相隔很遠。比鄰的是警察學院,往前幾條街,是鴻運集團總部,往後是銀行,再往後就是市局。

夏漁問:“金隊,你也是讀的省學院嗎?”

金燦燦點頭:“是啊,我們局幾乎都是那個學校畢業的,咱們局長也是,她可是我們學校的傑出校友。”

“隔壁就是醫科大學?”

“嗯,我們兩個學校關係還不錯,經常一起搞聯歡晚會。”金燦燦說到這裡就唏噓,“當年不懂事,和一個醫學生談了戀愛,結果他還沒入職就長成了病人信任的模樣。”

夏漁好奇:“為什麼不和同學談?”

“……”金燦燦牙開始疼了,“他們不僅打不過我,而且比醫學生還要先長成群眾信任的模樣。你說我圖什麼?”

不應該啊,這不是乙遊嗎?怎麼會出現長得不好看的。

夏漁回憶了一下,確信沒有:“我覺得大家都挺好看的,你看容巡和傅隊長得不錯。”

坐在夏漁對麵的金燦燦往她這邊靠了靠,“小漁,過來人告訴你,彆看一個男的長得帥,人是木的一點用都沒有。你得找一個有嘴會說話的。”

傅鬆聲沒嘴,容巡有嘴但不會說話。

“還好吧,我覺得他們兩個話挺多的。”

“辦案還沒嘴那可就完了,等案子結束你看他們是不是跟死了一樣。”

看得出來金隊怨念很大。不過沒關係,她本來就不是來談戀愛的。

對了,她是來乾什麼的來著?

*

傅鬆聲回來後又開了一次會,這次是說明羅家失火案。

已經確定羅家失火案是周朋所為,羅文放的鞭炮根本不足以引起那麼大的火災,甚至當初根本沒有碰到窗簾。

有人目擊到周朋當晚在場,隻不過因為有著共同利益,他選擇了隱瞞。

或許是年齡大了想積點德,警方找到他時,他很乾脆地說明了當時情形——當然也有可能是害怕凶手下一個殺的就是他。

目擊證人說,他當時其實是想趁大家都在廣場慶祝元宵晚會去偷點東西,正巧看到了周朋,他就躲了起來。因為身手靈活,他藏在樹頂,周朋沒有發現他。

周朋當時是想直接縱火的,可後麵有兩小孩跑來放鞭炮,他就心生一計,將自己摘除。

看完全程的目擊證人嚇得趕緊跑回家,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是不隻有我一個人在。”目擊證人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好像甘家有個孩子也在,他蹲在稻草堆裡,隔太遠我看不清到底是誰。”

那個時候的甘宏富隻有兩個孩子,不是長子就是長女。可惜他們在接觸這兩人時,他們都表示不知情。

收到傅鬆聲看過來的視線,陳寄書明白了,他說:“我會調查他們。”

羅家失火案差不多明了,但孟清溪案還是一頭霧水。

傅鬆聲決定從孟扶搖入手。

他把夏漁帶上,讓她在一邊記錄。

按照原本的計劃,傅鬆聲應該直接拿出證據問孟扶搖。

但看到孟扶搖表情的瞬間,他推翻原本的方法,選擇拿出了兩張照片,擺放在她的麵前。

一張是孟清溪的大學畢業照。

一張是她的手寫的一句古詩。

陽光之下,年輕的小姑娘懷抱著鮮花,望著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露出裝有星辰大海的明亮的雙眼。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

她分明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隻是看著這張照片,就足夠擊垮孟扶搖所有的心理防線,眼淚不爭氣地盈滿眼眶。

接觸到孟扶搖顫抖的眼神,傅鬆聲平靜地看著她,溫和地開口說:“‘扶搖直上九萬裡’,你的名字有個好寓意。”

和案件無關的話題,但孟扶搖卻感到胸腔發疼,她短促地呼吸了一口氣。

她當然知道這是個好名字,她也為擁有這個名字而感到幸福——這已經是她能夠接受到的母親給予她的所有的愛。

“我想,她應該是不恨你的。”

徐妮是孟清溪被拐賣強.奸生下的孩子,孟清溪恨她理所當然。可孟清溪到底是給了她這樣一個名字,對孟扶搖寄予厚望。

祝願孟扶搖能夠飛出大山,飛向美好的未來。

“你如她所願地飛出了大山,即使現在前路茫茫,但你依然在前行。”

傅鬆聲的語調平緩,聲音低沉,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我恨我自己。”

一貫沉穩找不出破綻的孟扶搖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嵌入手心,印出一道道月牙狀的紅痕。

“我恨我自己讓她感受到了愧疚。”

孟清溪不恨她,她知道。

孟清溪不愛她,她也知道。

在她之前,孟清溪還被迫生下了幾個女兒,但都被溺死了。

她和徐鵬是雙胞胎,徐鵬比她先出來。她不知道孟清溪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總之她活了下來。

徐鵬,徐妮。

聽名字就知道孰輕孰重。

他是展翅高飛的大鵬,而她是牲畜不如的女孩。

“扶搖。”

冬日被關在地窖時,孟清溪抱著她,用凍僵的手指在雪地上寫著這兩個字。

“你叫扶搖。”

“你一定要走出去。”

孟清溪靠自己是逃不了的,但是徐妮可以。徐妮留著徐家人的血,她生下來就是給徐家人做牛做馬的,再長大點就可以拿去賣錢。

從小就對她洗腦,徐家人深信她不會逃跑。

但是孟清溪卻告訴她,她可以去讀書,可以上大學,以後可以當醫生、當老師,她有很多種選擇。

反正不是如今一眼能夠望到頭的生活。

她對孟清溪描繪的山那邊的世界憧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