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蔣城聿。
許朝今動了動嘴唇:“謝謝。”
夜晚台階的一角,隻有雨聲是吵鬨的,想被隔離出來的小世界,許朝今不說,蔣城聿也不問,隻是靜靜地幫她撐傘。
雨絲繞過麵前的人,在許朝今眼前被描摹出形狀。
她心還是亂的,抬眸:“您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可以嗎?”
“不可以,”蔣城聿沒怎麼思考就拒絕她,把傘的大半部分都偏向許朝今,語調還是溫和的,“雨這麼大,總歸對女孩子不好。”
暴雨像不會停歇,滴滴答答的聲音不停,許朝今發絲粘在臉側,狼狽地抬頭,看著蔣城聿,有些出神。
是她今天聽到的第一句純粹關心。
盛夏衣衫薄,裙子沾了水,隨著許朝今的動作變得緊貼肌膚,蔣城聿禮貌地移開視線,單手舉著傘,把西裝外套脫給許朝今。
“謝謝,”許朝今確實需要,接過來,沉默了兩秒,沒頭沒尾地開口,“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到彆人的家,不想麵對伯父伯母的責問,不想考慮和蔣嘉茂的婚事。
“好,”蔣城聿頷首,沒有追問,包容了她的孩子氣,“沒關係,但你身上的衣服要換,我在會所頂層有間套房,去洗個熱水澡。”
他安排的井井有條,許朝今還沒回過神來,已經披著西裝,跟在他身後,走進會所的大廳。
西式的裝修風格最考驗審美,水晶燈的影子倒影在腳下,如夢似幻。
蔣城聿甫一進門,就有人接過他手裡的傘,經理殷勤地迎上來:“蔣總,有失遠迎,您有什麼吩咐?”
經理很熱情,不動聲色地觀察。
雨夜,蔣城聿隻穿著襯衫,他身後的許朝今披著西裝外套,不免有些曖昧。
前台的工作人員平日以高素質出名,此刻也忍不住八卦地望過來。
“不用招待。”
蔣城聿皺眉,隔開他們看向許朝今的眼神,徑直走向電梯,直達頂層。
進了套房,明知多餘,但許朝今還是回頭,說了聲謝謝,很快走進淋浴間。
浴室像是封閉又溫暖的小房子,是被隔離開的空間,溫熱的水流落在身上,許朝今得到片刻的舒適。
洗完澡以後,許朝今發了愁。
衣服濕得不能穿,但穿浴袍出去又未免有些不妥,孤男寡女,蔣城聿是好心,許朝今也不想給他帶來困擾。
許朝今在浴室想了五分鐘,也沒想到合適的辦法,反而快缺氧了。
隻能對著鏡子,仔細整理了浴袍,把領口弄好,鼓起勇氣走出來。
腳腕有一瞬間感受到涼意,她的困擾迎刃而解,蔣城聿並不在房間,小客廳中間坐著位盤著發,穿著職業裝的女人。
“許小姐您好,”女人見她出來,很快站起來,自我介紹,“我姓王,是蔣總的助理。”
許朝今點頭:“您好。”
王助理行事很乾練,把身側的印著大牌logo的紙袋提起來,遞給許朝今:“您可以試試,看尺碼合身嗎?”
“謝謝。”
許朝今接過來,低頭看,是成套的衣物,連內/衣褲也貼心的備好。
等換好出來,王助理還是沒離開,輕聲詢問:“許小姐,合適嗎,或者我打電話,讓他們再送來。”
“不用麻煩了,”許朝今穿著尺碼正好,連忙拒絕,看著王助理,有些猶豫,“蔣……先生呢?”
“蔣總在會客室,”王助理說著把許朝今的濕衣服收好,“剛剛蔣總怕您不自在,所以沒上來,您要是想見蔣總的話,我幫您轉達。”
“好,謝謝。”
許朝今發自內心的感謝蔣城聿,家境優越的人不知凡幾,隻他有這樣的風度。
房間門滴的一聲,許朝今屏住呼吸,突然發現自己是在蔣城聿的套房等著見他,有種主客顛倒的感覺。
蔣城聿剛進門,許朝今就站起來,想要說話。
“除了謝謝,”還沒說出口就被蔣城聿打斷,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有些無奈,“你和我講的謝謝夠我開一家商店來賣它們了。”
許朝今抿唇,沒話可說,局促地站在客廳。
蔣城聿看著她:“先坐。”
許朝今說好,給自己積蓄起些勇氣,看著蔣城聿,問:“除了謝謝你,我還想問,您幫我……是因為蔣嘉茂嗎?”
蔣城聿不意外許朝今談到蔣嘉茂這個人,挑眉。
許朝今咬了咬唇,繼續:“如果是因為他的原因的話,您沒必要這樣的。”
“您可能有點誤會,就是我和蔣嘉茂的感情,並沒有那麼好,沒必要這麼費心的,浪費了您的感情,我很抱歉。”
她和蔣城聿素昧平生,但僅有的幾次見麵都受到他的照顧,許朝今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蔣嘉茂。
蔣城聿把她當做蔣嘉茂未來的妻子,未來的家人,所以對她耐心十足。
就是這個理由,許朝今才覺得她需要澄清。
畢竟,她才剛給了蔣嘉茂一個耳光,還要和蔣家退婚。
許朝今一連串的說完,在心裡舒了口氣,至於蔣城聿覺得浪費了感情,要怎麼樣,她都認了。
出乎許朝今的意料,麵前的人沒半分慍怒的樣子。
蔣城聿依舊是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穩重,甚至笑了笑,看她:“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許朝今點了點頭。
“不是,”蔣城聿回答很簡潔,他看了眼許朝今,“至於原因嗎,我們有過一麵之緣。”
是因為那一麵之緣。
許朝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她還是回憶不起來和蔣城聿是在什麼時候見過麵,但隻要不是因為蔣嘉茂就好,不然總感覺,辜負了蔣城聿的真心。
閒聊的間隙,蔣城聿的電話鈴聲響起。
“抱歉,”蔣城聿瞥了一眼手機屏幕,表情嚴肅起來,“我接個電話。”
蔣城聿說著走到露台去接,許朝今無聊,扭頭,透過玻璃看他。
蔣城聿相貌生得極好,多情眉眼被穩重的氣質中和,毫無輕浮之相。
接電話的間隙,他或許是無聊,拿出煙來抽,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點猩紅,夜色裡淺淺的煙霧升起,又散開,他側臉的光影像西方美術裡的油畫。
明明是叔侄,蔣城聿和蔣嘉茂卻是雲泥之彆。
成溪的那句“反正也沒說是和誰的婚約”在許朝今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許朝今看著蔣城聿吞雲吐霧的樣子,恍惚間,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自己都覺得太荒謬了,搖搖頭,手指攥緊衣服,來緩解緊張。
她摸出手機,在搜索框打出關鍵詞【蔣城聿、女朋友】,一瞬間出來不少網頁,大多和財經相關,即使是提到“女朋友”和“拍拖”的字眼,也大多是蔣城聿否認戀愛。
許朝今滑了不少頁,沒發現任何蔣城聿戀愛的消息。
港娛屢屢報道戀情失誤,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有條新聞登了張蔣嘉茂的照片,配的是【顏巔貴公子竟是高嶺之花,癡女難近身,哭倒太平洋!】。
許朝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退出瀏覽器,微信裡彈出來不少消息。
許致康和趙惠蘭都給她發了不少消息,就連已經出嫁的堂姐許夢瑤都給她打了兩個電話。
許朝今抿唇,頭疼的不知道怎麼回。
耳光是打爽了,退路也沒有了,退婚的事情還不知道怎麼辦。
但許朝今不後悔,和蔣嘉茂結婚讓她更不能忍受。
電話隻持續了半支煙的時間,蔣城聿再進來時,神色輕鬆很多。
“媽,”蔣城聿笑得有些無奈,對著電話那頭說話,“有消息了我肯定第一個告訴您,好嗎?您大半夜打電話來,我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
平白叫做子女的擔心。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蔣城聿應和了兩句,把電話掛掉。
許朝今聽出來是蘇秋珍的聲音,有些擔憂,問:“蔣奶奶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蔣城聿把手機收好,回她,“打電話催婚而已。”
許朝今眼皮跳了下,有點驚訝:“蔣叔叔原來也會被催婚嗎?”
“是,”蔣城聿還是慢條斯理的,說話很坦蕩,“老人家心急,我年齡也不小了。”
“我記得,蔣叔叔比我大九歲,”許朝今她想到那些報道,問,“沒有交女朋友嗎?”
得到對麵人否定的回答。
這麼好的機遇,真的要讓它溜走嗎?許朝今問自己。
“蔣城聿, ”許朝今此刻的膽子空前的大,沒叫他蔣叔叔,抬眸,直視他,“您要和我結婚嗎?”
蔣城聿神情顯然有些錯愕,反問她:“什麼?”
“我的意思是,”許朝今的臉頰和耳朵迅速發紅,但為了自己,總想再爭取一次,聲音都有點發飄,“您需要位太太,我想和蔣嘉茂退婚,我們兩家又有婚約。”
見蔣城聿不說話,許朝今繼續補充,“您彆擔心,我不會妨礙您的,就和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我們可以簽協議,做假夫妻。”
蔣城聿沒說話,許朝今心裡惴惴不安,但還是強撐著精神,鹿一般的眼睛看向他。
出水芙蓉一張臉,昏暗的夜裡,隻她的眼眸明亮。
許朝今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固執地問出最後一遍。
“我可以和您結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