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是霍明朗發來的消息:【爺爺讓你彆急,慢慢過來,路上注意安全,你快到了給我說,我出來接你】
即便如此阮梨還是有點急,她不習慣遲到,何況又是今晚這樣的場合。
【幫我和大家說聲抱歉,讓這麼多人等我,真的太不禮貌了】
【我應該和老師請個假,早點出來的】
霍明朗:【沒事兒,我幫你解釋】
霍明朗:【要怪就讓他們怪我】
霍明朗恣意慣了,從來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反正整個霍家也沒人能管得住他——倒是有一個,但那人不常回來。
阮梨不同,阮家是書香門第,最講禮儀規矩,她從小接受的也是循規蹈矩的教育,這種明顯失禮的事會讓她不安,即便有霍明朗給她兜著。
【真的沒有關係嗎?】
霍明朗遲遲沒有回複,阮梨看著窗外一動不動的車流,瑩白的指尖摩挲著手邊的檀木盒邊。
這是她焦躁緊張時下意識的小動作,可能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
彼時的霍家老宅燈火通明,偌大的客廳吵吵鬨鬨,霍明朗在和四叔家的堂妹拌嘴。
“霍明朗,你再欺負我,我就告訴阮梨姐姐,讓她收拾你!”
霍明朗輕哼一聲,手機在指尖轉了半圈,他不搭理堂妹,惦記著阮梨叮囑的事,朗聲道:“爺爺,梨子讓我……”
堂妹在旁邊臥槽一聲,戳霍明朗的腰,“六叔要來!”
霍家人丁興旺,霍老爺子娶過兩任太太,和第一個妻子育有三子兩女,長子早年不幸夭折,留下的孩子中最為年長的便是霍明朗的父親。
第二任太太小霍老爺子十幾歲,妻子懷孕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紀,原本夫妻兩人沒打算要這個孩子,可一檢查,卻是雙胞胎。
堂妹口中的六叔便是霍老爺子最小的兒子,也是如今整個霍家的掌權人——霍硯舟。
方才家族群裡霍硯舟破天荒地發了一條消息:【路上堵車,半小時後到】
霍明朗還沒個正形地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整個人後脖頸驀地一涼。放眼整個霍家,他也不是誰都不怕,他怕霍硯舟。
或者說,霍家的小輩就沒有不怕他的。不止小輩,就連平輩的兄長姐妹也要敬他三分,否則家大業大的霍家,也不會最後被霍硯舟收入囊中。
堂妹又戳一下霍明朗,“你剛剛要和爺爺說什麼?”
霍明朗想起學生時代被霍硯舟支配的恐懼,咽咽嗓子,“沒。”
*
阮梨趕到霍家老宅的時候已經快要八點,她匆匆忙忙下車,霍明朗早已經等在外麵,看到她,大步走過來,幫她拎手上的禮物。
男人眉目深朗,唇角勾著點笑,渾身都透著股玩世不恭的勁兒。
“這麼沉?”霍明朗掂掂手上的東西。
“你小心一點。”
“這回又給老爺子帶了什麼寶貝?”
阮梨彎起眼,“一對明末的青花龍紋盤。”
幾十萬的東西,對霍家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寶貝,但老爺子喜歡鼓搗古玩,其中又以瓷器為甚。
阮梨大學時候讀的文物修複專業,畢業之後進了京北博物院,日常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些古物。
幾年前霍老爺子還曾當著霍阮兩家人的麵感歎,“梨梨要是能嫁進我們霍家多好。”
在霍老爺子眼中,霍家的這些孫輩沒有一個著調的,怎麼瞧都不如阮梨貼心懂事。
“冷不冷?”霍明朗正要去牽阮梨的手,遠遠一輛黑色的轎車駛近,車前燈明晃晃地亮,霍明朗下意識眯了下眼。
即便已經快要訂婚,但麵對霍明朗,阮梨還是有點害羞。
她對霍明朗的感情從多年的偷偷喜歡直接跳進了訂婚,像是忽然按下了加速鍵,連正經戀愛的過程都沒有,兩人至今做過最親密的事就是牽手。
“還好。”阮梨不習慣當著那麼多人麵和霍明朗牽手,狀似無意地將手揣進了大衣兜裡。
黑色的轎車在門口停下,後排的車門被推開,男人微微躬身,英俊矜冷的側臉落進阮梨烏軟的眼底。
霍硯舟。
竟然是霍硯舟。
和霍家所有的小輩一樣,阮梨也怕霍硯舟,很怕。
這個男人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想要親近很難。
夜色裡,落雪伶仃,霍硯舟也朝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挺直的鼻梁骨上架一副金邊眼鏡,遮了幽深眼底所有的情緒,襯得唇線越發涼薄。
他站在那裡,剪裁合體的西裝外一件黑色大衣,頎長的身形被熨帖勾勒出淩厲逼人的威壓感,肩頭落了薄雪,像一幅精致昂貴的潑墨山水畫。
阮梨張張嘴,粉軟的唇中吐出呆呆的兩個字:“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