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己長命百歲,能多陪媽媽和笙笙。”
“還有呢?”
“還有啊——”他說:“有機會的話,想回去教書。”
教書育人,才是阮國興最想做的事,擅長做的事。
可他放棄了自己喜歡的事,創辦了亞升。
亞升——程雅芝的雅,阮笙笙的笙。
這是父親半生的心血,是他全部的希冀。
視線裡的父親有些模糊,還有模糊的街景。阮梨抬手擦掉眼淚,吸吸鼻子,她當了阮家二十四年的小公主,這一回,換她來守護她的家人。
所有的決定在這一個瞬間具象。
阮梨摸出手機,才想起她沒有存霍硯舟的聯係方式。翻了好半天包包,才在最裡層找到那張名片。
黑色的硬質卡紙,上麵落著的“霍硯舟”三個字筆走遊龍,筋骨淩厲。
阮梨撥通裡名片上的號碼,聽筒裡響起清冷的“嘟——”聲。
一顆心懸到了喉嚨口,在第三聲“嘟”聲響起的同時,電話被接起。
“喂?”清沉的男聲。
“我是阮梨。”
“嗯,我知道。”
須臾的沉默。
阮梨幾乎用儘了生平全部的勇氣,她開口,一顆心咚咚地跳。
“之前您說的事,還算數嗎?”
“當然。”
阮梨覺得自己的指尖在發抖,可她還是拚命壓抑著所有的情緒,“那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想和您談談……具體的合作細則。”
聽筒裡又陷入沉默,就在阮梨覺得霍硯舟是不是要反悔了,清沉的男聲才再度響起。
“處理一個文件。”霍硯舟微頓,“可以,時間你定。”
霍硯舟在回答她剛才的話,言簡意賅。
“明天?”話一出口,阮梨又覺得不妥,她是不是太著急了?這樣是不是很容易讓對方摸清她的底牌。
轉念想想,她的確很急,她不想再讓阮國興再周旋在那樣的酒局上,哪怕一分一秒。
至於底牌,霍硯舟大概早就摸清了。
她沒有任何籌碼,不過就是她這個人,勉強入了他的眼。
阮梨不打算撤回這個邀請,反而進一步明確了時間,“如果您方便,明天上午九點,我們上次的茶室見?”
“或者,現在?”
“?”
*
阮梨到公寓樓下的時候,霍硯舟的那輛連號的賓利正停在單元門口。
她快步走過去,抬手敲了下車窗。
車窗降下,霍硯舟坐在後排,抬眸看她,英俊的側顏籠在暗影裡。
車上沒有其他人,司機應該是被支走了。阮梨衝他點頭,拉開車門。
京北的早春晝夜溫差大,阮梨今天紮了個丸子頭,穿寬鬆的黑毛衣和闊腿牛仔褲,內裡一件小領白襯衫,像個學生。
穿得不太正式,讓阮梨覺得有些失禮。畢竟霍硯舟一身正裝,看起來才像是談正事的模樣。
霍硯舟遞來厚厚一疊文件,“先看看,覺得不合適可以修改。”
封皮上“婚前協議”四個字落入阮梨眼底,她沒覺得意外,霍硯舟掌著整個霍家,身家難以估量,和她簽婚前協議太正常了。
阮梨看了好一會兒,連第一部分的“釋義”都沒看完,霍硯舟名下的各類資產太多了。阮梨把協議合上。
霍硯舟偏眸看她,“不看了?”
“看,但我看不太懂,我需要找一個專業的人來幫我看。”
霍硯舟的眸底有讚賞劃過,她沒有天真地說出“我相信您的為人”這種傻話,知道在一場談判裡需要最大限度為自己謀求利益。
不逞強,知道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這很好。
畢竟作為霍家未來的女主人,頭腦清醒是第一要義。
阮梨將厚厚的一疊文件抱在懷裡,看向霍硯舟的一雙眸子烏軟清潤,叫“六叔”似乎不太合適,她已經和霍明朗分手了。
躊躇半晌,阮梨斟酌了一個稱呼。
“霍……霍先生。”
開口的時候還是卡了下殼。
她收緊懷裡的文件,壓下緊張和羞恥,“我想提一個條件。”
“請講。”
“我想——”阮梨呼吸頓了頓,“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不能儘快幫我父親解決亞升的麻煩。”
霍硯舟已經猜到了。
來的路上他就在想,是什麼讓她這麼快做了決定。
一定是和她的家人有關。
“阮梨。”
霍硯舟喊她的名字,清沉的音色裡帶了些鄭重,讓阮梨沒由來的緊張。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我和你的這樁婚事特殊,我們不是情侶,也略過了許多正常婚姻該有的流程。”
阮梨咬唇,她知道,協議結婚,沒有愛情。
霍硯舟其實沒必要說出來。
有點難堪。
“但是我沒打算就此隨便,敷衍了事。所以,在我們正式締結婚姻關係之前,我想親自登門拜訪,征得你父母的同意。”
阮梨:“?”
這和阮梨想得不太一樣。
阮梨壓根就沒想過讓阮興國和程雅芝知道,如果他們知道她拿自己的婚姻當籌碼,肯定會很傷心,也一定不會同意。
所以,霍硯舟打算和她爸媽攤牌?
“霍先生,如果這樣的話……”阮梨仔細思忖,“我能不能先知道,您預備怎麼和我爸媽解釋我們的關係。”
畢竟前不久,她還是霍明朗的準未婚妻。
阮梨看向霍硯舟,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感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沉甸甸的。
“就說——我愛慕你許久,無法接受你另嫁他人,終於向你表明心意,結果發現——”
“什麼?”
“你覺得怎麼說合適?”
阮梨咬唇,“我也喜歡你?”
“可以。”霍硯舟頷首。
阮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