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鶯怎麼來了?
霍明朗讓她來的?
還有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阮興國沉默,程雅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倒是馮鶯,看到她的時候唇角掛上笑,“梨梨在也好,那我就當著梨梨的麵,一次性把話說完。”
“霍阮兩家的婚事是老爺子那輩訂下的,當時兩位老人交好,便也盼著親上加親,但說到底無憑無據的事,興許就是老人家一時興起。”
馮鶯的語速溫和,不疾不徐,和阮梨認知裡的馮鶯彆無二致,場麵上的功夫從來都是滴水不漏,但她嘴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阮梨覺得不舒服。
“我本來想著,兩個孩子既然有感情,承了這樁婚約也沒關係,說出去也是段佳話。但現在——”馮鶯微頓,看向阮梨,“前段時間我準備賓客請帖的時候,就覺得明朗不太對勁,他讓我先緩一緩,不急著發。”
“我原本以為是他自己還想再看看是有什麼疏漏,沒想到……”馮鶯麵上有些歉疚,“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們霍家對不起梨梨,但明朗既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再娶其他人。”
“今天我來,一是向……”
“夠了!”程雅芝驀地站起身,一向溫軟的眉眼帶了些淩厲,“你兒子願意娶誰就娶誰,想喜歡什麼人就喜歡什麼人,大可不必把我女兒牽扯進去。”
什麼叫“再娶其他人”,她如珠如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什麼時候就成了“其他人”,還要被這樣拐彎抹角的嫌棄。
程雅芝氣不過。
溫善的一張觀音麵第一次帶了慍怒,“我們阮家不差你這些東西,麻煩你帶著你所謂的賠禮和你骨子裡的高傲馬上離開我家,走!滾出去!”
這是阮梨第一次聽程雅芝爆粗口,第一次見程雅芝發這麼大的脾氣。
馮鶯麵上也有些難堪,她作為霍家的兒媳,從來都是被捧著哄著,哪裡被人這樣吼過。
“真是,不可理喻。”馮鶯起身,麵色慍紅,沒再多說一句話,踩著小羊皮鞋噠噠地走了出去。
程雅芝胸口起伏:“劉姐,把這些東西通通給我丟到垃圾桶!”
她聲音很大,全然沒有了從前的溫和嫻靜。
再看向阮梨的時候,眼圈就有些紅。
阮梨走過來,看了眼桌上的東西。
馮鶯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來意已經很清楚了,她是來退婚的。
霍明朗讓她來的?霍明朗……想通了?
不過,霍明朗這段時間都沒有再找過她,他能想通也好。
阮梨不去想這些,走到程雅芝麵前,“爽不爽?”
她彎起笑,“罵人是不是特彆爽?”
“你這孩子……”程雅芝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我這孩子怎麼了,我這孩子剛剛拿到了京北博物院的年度優秀員工呢。”阮梨抽了張紙巾,輕輕給程雅芝擦掉眼角的淚。
“我媽媽這麼漂亮,等下眼睛哭腫了可就不美了。你想想你為了保養花了多少錢,現在卻因為不相乾的人長皺紋,是不是很不劃算。”
她說得沒個正形,卻把程雅芝逗笑了。
“笙笙,媽媽對不……”
“媽媽。”阮梨打斷程雅芝的話,烏湛湛的一雙眼睛漾著笑。
她其實沒這麼開心,任誰被這樣退婚都開心不來,但她不能把這些壞情緒傳遞給程雅芝和阮興國。
“這件事本來我還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既然他們先提出來了,我……”阮梨頓了頓,努力凹出一點小女兒的情態,“其實等下來家裡做客人的,不是普通朋友,是——”
程雅芝和阮興國的視線終於雙雙落在她身上。
有那麼一個瞬間,阮梨特彆感激霍硯舟,能讓她在這個異常難堪的時候把他搬出來。
“是什麼?”程雅芝有點急。
“是喜歡的人。”
“啊?”程雅芝整個人微怔,仿佛沒聽清,連阮興國也詫異地看向阮梨。
大門外傳來響動,一輛庫裡南緩緩駛入,這車阮梨坐過。
車子最終在門口停下。
阮梨生怕自己露餡,小跑過去開門。
門拉開,站在門外的男人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肩寬腰窄,白襯衫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他正式得像是要去參加什麼高端商務談判,而不是來家中做客。
也不全然正式,襯衫領口的扣子開著一粒,讓霍硯舟整個人多了份閒適隨和,不像平時那麼有壓迫感。
阮興國和程雅芝也跟了過來,在看到門外站著的男人時,兩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阮興國,霍家退婚讓他一籌莫展。因為女兒被人那樣說難受,也為亞升的前景發愁。
他原本還想著下周找個時間,約一下霍硯舟的助理。可如今,霍硯舟本人站在他麵前。
“霍總。”阮興國連忙迎上去,甚至直接越過了阮梨,“您怎麼……”
“爸。”阮梨扯了扯阮興國的衣角。
阮興國想到阮梨剛才的話,又看向霍硯舟,心中開始打鼓。
程雅芝也微微蹙眉。
阮梨慢吞吞地蹭到霍硯舟身邊,她的心已經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在三雙眼睛的齊齊注視下,阮梨伸手去碰霍硯舟的手。
她已經想好了,等下用力一點,絕對不能讓霍硯舟當著阮興國和程雅芝的麵把她的手甩開,大不了事後解釋道歉。
反正在霍硯舟那裡,她事後道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指尖剛剛碰到男人的手背,就被霍硯舟輕輕地反握住,他的手掌寬而溫熱,讓阮梨莫名有種踏實感。
阮梨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爸爸媽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
指尖被輕輕捏了下,阮梨終於在阮興國和程雅芝的注視裡將後半句話補充完整:“我男朋友,霍硯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