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這周有點忙,著手準備修複的青溪瓷瓶出土的時候已經碎成十幾片,瓶口和瓶身被分彆發掘於不同的墓穴中,光是清洗和繪製這些碎片就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這段時間的試拚編排更是耗時耗力。
總台的紀實節目原本這周安排拍攝書畫組的修複日常,聽說她手上這件文物修複起來極為複雜,又臨時調派了一組攝影跟拍。
終於將每塊碎片的位置確定下來已經是周五下午,阮梨從桌前抬起頭,按按有些發僵的脖頸,“我出去透透氣。”
甫一從修複室出來,阮梨就碰到了迎麵走過來的趙筱楠,懷裡抱著一捧鮮紅的玫瑰花。
“阮老師。”趙筱楠笑著和阮梨打招呼。
阮梨點頭。
距離上次的送花事件已經過去一周,這幾天趙筱楠的男朋友還是每天雷打不動一束花,有人在私下議論,果然結婚沒有談戀愛好,男人一旦得到就不珍惜了。
阮梨從來不在意這些閒言碎語,正要往外走,又聽趙筱楠喊她。
“阮老師。”趙筱楠微頓,“其實,我知道一點你的事。”
阮梨不語,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你其實……根本沒結婚對吧,你原本上個月是要和霍家訂婚的,但訂婚宴一直拖到現在都沒辦,大家以為隻是婚宴延緩,但其實卻是——你被霍家退婚了。”
趙筱楠說完就安靜下來,顯然在等阮梨的回答,也在觀察她的反應。
前兩天得知阮梨的丈夫出自京北赫赫有名的霍家,趙筱楠原本還暗暗嫉妒了好久,接過沒兩天就聽說南方退婚了。
見阮梨沉默,趙筱楠又繼續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我男朋友說你們兩家相差太多,你根本就配不上……”
“不好奇。”阮梨驀地打斷了趙筱楠的話,微微擰眉。她不喜歡浪費口舌在這些事上,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她寧願泡在修複室,或者回家看書玩拚圖。
趙筱楠摸不清阮梨想說什麼,就這麼看著她,等著阮梨的下文。
但並沒有下文,阮梨轉身就走,外麵的陽光那麼好,她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和這種人多做解釋。
“所以上周末的那束花根本就是你自己買的,是不是!你就是嫉妒我!”趙筱楠大聲道。
阮梨腳步一頓,轉過頭,唇角微微彎起好看的弧度,“我突然發現,你和你男朋友挺般配的。”
趙筱楠不解,“你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一樣的自以為是,喜歡搬弄是非。
趙筱楠卻沒聽懂,甚至猜測阮梨是不是有點羨慕她。
趙筱楠捧著花回到辦公室,正好碰上從修複室回來的羅芬。羅芬不太喜歡阮梨,也不大看得上趙筱楠,正兒八經的工作不用心,天天就知道秀恩愛,帶這樣的實習生太難了。
“羅姐,下班要不要捎你一段,我男朋友來接。”
羅芬拎了下嘴角,“行啊。”
白蹭的豪車,不坐是傻子。
*
臨下班的時候,阮梨收到了霍硯舟發來的消息,他臨時有個會,結束可能會很晚,請陳叔接她先去梨洲汀。
梨洲汀是霍硯舟名下的一處莊園,半山區剛好有一大片草莓園。
阮梨:【可是我要先回去收拾東西】
霍硯舟:【不用,那邊都有】
阮梨猶豫一瞬:【我的東西】
手機屏幕上跳出綠色的小氣泡。
【嗯,你的東西】
【按你的喜好準備了一些】
阮梨咬唇,按照那份配合意願度評分表,在心裡又默默給霍硯舟打了五分。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試探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喜好?】
霍硯舟:【多觀察】
哦……唇角不自覺地彎起。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啦?】
霍硯舟:【沒有】
霍硯舟:【不過公司最近倒是有些關於因你而起的傳聞】
阮梨:【?】
霍硯舟:【有人說我金屋藏嬌】
阮梨:“……!”
阮梨想起她兩次誤入霍硯舟的會議背景聲,大約猜到這些傳言由何而來。
這個天不能再聊了,阮梨已經預見到了它令人尷尬的走向。
【不和你說了,我要下班了】
【好,陳叔已經到了】
【待會見】
阮梨從辦公區出來,遠遠就看到了停在馬路對麵的那輛庫裡南。
門口傳來爭執聲,是院裡的保安和一個年輕男人。
“先生,這是規定,門口不能停車,您停車,要到對麵。”
男人穿一身名牌,模樣吊兒郎當,襯衫領口勾著墨鏡,身邊一輛明黃色的超跑,“誰規定的?老子就停這兒了,有本事罰我啊。”
保安麵露難色。
“不就一個看門的,還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是吧。怎麼,看不慣?看不慣叫你們曹院長出來親自跟我說。”男人作勢就要上前。
“陸良。”
一道清麗的女聲,打斷了爭執的兩人。
保安回頭,看到阮梨,和她打招呼,“阮老師。”
阮梨看一眼門口不可一世的男人,有點眼熟,好像是趙筱楠的男朋友。
被喚作陸良的保安有些無奈地看向阮梨,顯然對這富二代的蠻橫行為束手無策。
阮梨知道,如果讓車停在這裡,當值保安是要被扣錢的。
她彎眼,“既然這位先生自稱是曹院的朋友,那你就通融一下,讓他把車停在這兒。”
“?”
“不過,估計曹院今天有點忙,不顧上管這個事兒。這樣,你拍個照片上傳到交管係統,讓交通局來管,他們工作效率非常高,三個工作日就能開出罰單。”
年輕的保安起初還沒聽懂,待阮梨說到交管係統和罰單,瞬間
明了(),行?()?[(),那我試試。”
話落,陸良就拿出手機準備拍照。
倚在跑車門邊的男人瞬間不乾了,“乾嘛,你拍什麼!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阮梨駐足,“這裡不許停車是交管局的規定,就算令尊來了,也得遵守規則。”
依然溫和的聲線,說出的話卻不綿軟,有理有據。
男人怔愣了下,大聲嚷道:“什麼令尊?令尊是誰?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牛逼。”
阮梨:“……”
阮梨抿唇,果然不該和無知之人多費口舌。
“老公!”身後響起趙筱楠嬌甜的聲音。
噠噠的高跟鞋聲從阮梨身邊掠過,趙筱楠撲進男人懷裡,撒嬌道:“好想你哦。”
“我也想寶寶了!”年輕男人抱著她,手幾乎快要落在趙筱楠的臀上。
阮梨有點尷尬,衝陸良點點頭,朝馬路對麵走去。走到一半,她又不禁回過頭,趙筱楠正在和她男朋友接吻,幾步之外站著滿臉寫著大冤種的羅芬。
阮梨在想一件事。
孫媛總說她這個婚結得清湯寡水的,阮梨從前沒覺得,但最近聽了師姐的感情經曆,剛才又目睹了趙筱楠和她男朋友的相處方式——阮梨在想;是不是她和霍硯舟真的太保守了?
見她走過來,陳叔連忙下車幫她開門,“太太,先生吩咐,先送您去梨洲汀。”
阮梨點頭,“好。”
上了車,阮梨點開手機,又一次上某書找答案:兩個都內斂的人怎麼相處?
點讚最高的一條評論:不存在在感情裡一直內斂的人,一直內斂,說明不愛。
跟評第一:讚同!男人麵對喜歡的另一半,不存在內斂,隻有明騷和悶騷[狗頭]
阮梨:“……”
隔著一條馬路,趙筱楠也看到坐上了庫裡南的阮梨,更讓她震驚的是來接阮梨的男人。
趙筱楠揣著明白裝糊塗,和羅芬八卦,“羅姐,那個老男人該不會就是阮梨的老公吧。”
羅芬微微皺眉。
趙筱楠:“雖然……她老公是對她挺好的,但這個年紀,都能做她爺爺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趙筱楠眼底湧起同情之色,假惺惺的惋惜之餘,唇角還勾起點笑。
她就知道,阮梨是在裝模作樣。她都被霍家退婚了,還能坐上庫裡南,還有這個老到能當她爺爺的男人,估計有老婆吧……跟了個這麼一大把年紀的男人,難怪不敢讓人知道。
*
梨洲汀在京北西郊,晚高峰從市中心開車要一個小時以上。阮梨最近睡眠嚴重不足,直接在車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駛入了莊園。
周遭寂靜,車窗外薄暮冥冥,大片大片雪白的梨花綿延,被籠在黛色的暮網中,霏霏如雪。
阮梨這才恍惚想起,這裡的梨花很漂亮,小的時候她還來過。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個地方在霍硯舟私人名下。
車子在一棟中
() 式彆墅前停下,門口懸著兩方月白四角燈,繞過一道山水影壁,院子的正中央栽著一棵極為挺拔高聳的梨樹,枝椏伸展,樹冠茂盛,朵朵白梨似雪,密密匝匝,綻放出蓬勃盎然的生機。
這無疑是整個梨洲汀長勢最好、開得最盛的一株梨樹。
管家已經準備好了晚餐,像是為了映照梨洲汀的這個“梨()”字,晚餐也彆出心裁,每一樣都有梨花元素,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阮梨被其中一道梨花酥吸引,精致的小點心被做成雪白的梨花樣子,花瓣細白柔軟,蕊心綴以薄荷綠和鵝梨黃的嫩蕊,格外逼真。
這裡麵的餡是不是也加了梨花??()_[(()”
管家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姓湯,梨洲汀的人都稱她一聲“湯管家”。
湯管家笑著點頭,“太太猜得對,先生說太太喜歡精致可口的小點心,吩咐廚房特意做的。”
阮梨微訝,“霍硯舟吩咐的?”
“當然。”湯管家應道,並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先生說太太要來,要廚房按著太太的喜好準備晚餐,還特彆交代了樣式多些,但每樣的量不用多。”
聽湯管家這樣說,阮梨有點小小的尷尬,霍硯舟怎麼連她這點小癖好都清楚。貪嘴,每樣都想吃,但胃又隻有那麼丁點大。
從前程雅芝就總是因為這點吃東西的小癖好說她,還打趣說,你這麼吃東西,看你以後的老公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