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手下動作一停,和林琢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賈元春封妃,賈母自然不會再為難王夫人,這她們也能料到,可是王夫人居然會主動找上門來?
這事兒,明顯透著蹊蹺。
話是這麼說,可也沒有把人往出趕的道理,見王夫人進來,黛玉和琢玉都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朝王夫人施禮:
“二太太好。”
“二舅母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夫人這日神色比往常燦爛許多,身上穿著件駝色牡丹連錢紋孔雀羽織金妝花緞上襖,下襯著一條銀灰地暗繡鎖子紋漳緞裙,頭上還難得地帶了件點翠嵌寶鳳釵,顯得華貴非常。
見到林家姐妹,王夫人倒也不客氣,就屋子裡的椅子上坐了,又示意林黛玉和林琢玉:
“都坐下說話吧。”
等兩姐妹坐下,王夫人唇角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琢丫頭身子可大好了?”
林琢玉聞言,便點點頭:“托您的福,好多了。”
有一說一,沒有王夫人在眼前晃悠,林琢玉覺得府裡的空氣都輕快了不少,本來就沒病的身體好像更結實了。
王夫人自是不知道林琢玉的話外之音,隻當是客氣話,見林琢玉神色平靜,不見惱怒,比初見那日和氣了何止一星半點兒,眉宇間劃過一絲得色,笑道:
“前兩日原想擺桌酒席,給你們薛家姨媽接風洗塵的,隻是蟠兒偏又不幸遭此大劫,這才一直拖到現在,可巧近日你們元春姐姐封了妃,我想這也算個喜事兒,不如就趁機把接風宴也辦了,喜上加喜,更是好事兒了。”
“你們姐妹倆也過來坐一坐吧,薛家姨媽家裡也有個女兒,名叫寶釵,最是端莊穩重的,以後與你們一處玩耍學習,也可以指點你們一二。”
林家姐妹聽完,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滿腦子隻剩了一句話——
這種話也說得出來,王夫人瘋魔了?
且不說薛家人來了,林家姑娘有沒有必要親自迎接,那日薛蟠與林琢玉的爭執又不算什麼秘密,賈家上下能有幾個人是沒聽說的?
是薛蟠失禮在先,林家姐妹憑什麼給薛家好臉色?
還赴宴,赴個大頭鬼啊!
賈家給薛家辦接風宴是出於親戚情麵,姐妹倆管不了也懶得管,可是王夫人居然讓她們也過去陪著,未免也太癡心妄想了!
此事若是應下,彆說庶長房了,連林如海的顏麵都保不住。
林琢玉還沒開口,林黛玉已然沉了臉色,淡淡道:
“多謝舅母好意,隻是我們姐妹尚在孝期,不便前去赴宴,傳出去委實不像話,況且當初那位薛家大爺既然嫌我們晦氣,我們也不敢高攀,萬一薛家大爺又喊打喊殺的,驚了二舅母和姐妹們又怎生是好?”
“再者,我們姐妹倆有範嬤嬤教養就夠了,範嬤嬤從前教導過宮中的主子,教我們姐妹是綽綽有餘,也不必勞動薛姑娘的大駕。”
王夫人似乎早就料到姐妹倆的反應了,神色之中並無半點異樣,笑道:
“這有什麼的,席間都是自家親眷,誰會亂嚼親戚家的舌頭呢?再者,蟠兒也不是那等記仇之人,怎會跟你們一般計較?”
“隻是,蟠兒不計較是一回事,可按理來說,琢丫頭你衝撞了貴妃的表弟,也是有罪過的呢。”
王夫人說到此處,微微抬眸,見林家姐妹都是一臉無語加震驚的表情,心下暗自好笑。
揚州風光雖好,畢竟不比京城繁華,賈敏本是金尊玉貴的侯門女,竟也養出了這等沒見過世麵的東西,才提及貴妃二字,竟就被嚇昏了頭!
她心下愈發得意,話裡的意思也不由得輕慢了起來:
“其實咱們都是一家子骨肉,我本不願意同你們計較,隻是貴妃如今聖眷優渥,又與蟠兒姐弟情深,若聽說蟠兒被人氣著了,說不定便要求皇上替人做主,即使娘娘自個兒不說,也會有人為了討好,巴巴地寫了折子呈上去出首呢。”
“與其等外人來告,不如咱們自個兒先解決了,琢丫頭何不借這個機會,去宴會上賠個禮,把話說開,兩家化乾戈為玉帛,豈不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