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嫁雙驕 雙瞳煙華 6421 字 4個月前

梳妝得差不多時,外頭有宮侍來請:“太子殿下在膳廳等候太子妃用膳。”

覓瑜應了,離開寢殿,在宮侍的領路下前往膳廳。

到得廳中,但見一道人影憑案而坐,身著一襲玄衣,手裡拿著卷書,僅僅是坐著,就彰顯出東宮之主的貴重,教人不敢逼視。

聽見宮侍的稟報,盛瞻和放下書,起身迎向她:“昨晚休息得可好?”

覓瑜有些受寵若驚。

在她成親前受到的教導裡,太子妃見夫君的每一麵,都需要請安見禮,沒想到他主動向她問了好,把她一早準備的說辭全部打亂了。

她隻能臨時回應:“殿、殿下安好……我還好,休息得還不錯。”忙中出錯,連妾身的自稱都忘了改。

害羞的情緒倒是沒有飛走,她在回答時又一次想起了昨夜情景,又一次發燙了雙頰,隻得寄期望於自己不要臉紅,以免被他看了笑話。

好在盛瞻和沒有在意,微微笑道:“那就好。你初來乍到,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說,不要憋在心裡。從今往後,你就是這裡的女主人。”

這回覓瑜應對得比較得體了,福身道:“是,多謝殿下恩典。”

盛瞻和沒說話。

覓瑜心裡有些打鼓。

難道她回答錯了?她不該一句謙辭也不說,就這麼直白地應下?

還是她表現得太生疏了?他們才新婚燕爾,在夫妻與君臣之間,她更應該偏向妻子,而非臣子?

思及昨晚他情動時展現出的模樣,以及他在自稱時用的“我”,覓瑜大膽猜測是後者,漾出淺淺的笑容,看向他道:“殿下不是在等紗兒共進早膳嗎?”

盛瞻和果然跟著露出一個笑,道:“紗兒說的是,我差點忘了。”

“來。”他拉著她坐到一旁,手掌沒有昨夜的那份灼熱,但溫暖依舊,令她的心旌也搖曳依舊。

他命人傳膳,不多時菜品便已上齊,皆一式兩份:“早膳準備倉促,紗兒先將就一番,等之後空閒了,再讓膳房照著你的口味烹製。”

唯有一道香薷羹隻呈了一碗,置於她的案前:“聽十弟說,你在清白觀時格外喜歡這道羹,我便命膳房試著做了一份。你嘗嘗看,可與觀裡的相似?”

覓瑜一愣:“奇王?”

“怎麼了?”他看向她,“莫非十弟誆騙了我,你並不喜歡用這道羹?”

“不。”她連忙拿起碧玉勺,嘗了一口。熟悉的香味在齒頰間彌漫開,甜而不膩,醇厚絲滑,正是她喜歡的口味。

長安人喜飲香薷不喜蒸香薷,現下也不到香薷生長的時節,他卻能讓膳房做出這麼一道羹點,可見是真的用了心。

她與他素昧平生,被一道賜婚聖旨綁在一起,他能如此待她,不管是因為喜歡她還是生性體貼,她都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然而,覓瑜的心情卻很奇怪,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麼樣的神情。

本朝規矩,皇室子女年滿十歲方可冊封,十皇子薨於六歲,不曾封王,隻在去世後得了一個“靈慧童子”的封號,還是因為獻祭天下才有的殊榮。

但在太子看來,十皇子還活著,活得好好的,甚至有時他自己就是十皇子。

太子有疾,不僅體現在他的偶發臆症,更體現在他的認知中。

在他心裡,十皇子,他的弟弟,一直好好的。

他們一起長大,如同世間最普通的一對兄弟,太子年方幾何,十皇子就年方幾何,太子今年十九,十皇子同樣十九,平安康泰。

哪怕十皇子早已成為一抔黃土,在太子心裡也仍舊好好的,活生生的。

奇王,就是聖上給這位不存在的皇子的封號。

王公侯爵的封號曆來依托於地名,從未有過“奇”字,聖上如此冊封,用意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奇王為奇,為假,莫須有。

名字也是一樣。皇子公主的大名隨封號一起定下,譬如太子,在六歲時被立為太子,大名也在六歲時定下,從和輩,取字瞻,瞻以興替之光,承襲先後之風,一看就被聖上寄予了厚望。

十皇子的大名同樣在太子六歲時定下,同樣從和輩,取字隆,盛隆和。

隆者,盛也,興也。盛即是隆,興進逐為瞻。這是一個拚湊而成的名字,一個字謎,一半是皇室,一半是太子,沒有一點是屬於十皇子的。

十皇子在道觀中困守了短短六年的一生,為江山社稷祈福,為江山社稷而死,到頭來竟連一個名字也沒有,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這座深宮的可怕,在十皇子身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紗兒?”

覓瑜驚醒回神,放下碧玉勺,正襟危坐,抬首局促回應:“殿下。”

盛瞻和沒有怪罪,隻道:“在想什麼?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