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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衝繩那霸。

趙梓豪花了三天的功夫, 就搞定了那一份收購協議。

——如今的日本經濟相當的不景氣, 他對這種大手筆的收購, 已經習以為常。

剩下的四天功夫,他去了一趟那霸。

莊子宇調查到了柳井一郎名下所有的子公司,發現其與一家名為“九曲餐飲”的中華料理連鎖店關係緊密。九曲餐飲的幕後老板是個叫“仲井先生”的人,從不公開露麵,卻經營了那霸地區的中華美食街, 是當地十足的餐飲業巨子。

仲井先生從不願意公開露麵,但是私下裡的照片有不少。

莊子宇找到了一張照片, 交給了趙梓豪——那個消失了22年的陳燕南, 找到了。

***

那霸地區多山林, 仲井先生的家也在層層樹蔭繚繞中。

去之前, 莊子宇前去探路,曾詢問過山腳下的居民:“仲井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當地的居民紛紛交口稱讚:“他是當地做中華料理最好的人。”“啊, 我多年前去過仲井先生的小店, 他們兄弟幾人的中華料理, 堪稱是人間美味。”“他們店裡有的時候是3個人, 有的時候會有其他的人,好像都是中國的移民。”

正是憑借著這一手“中華料理”的好手藝,“仲井”一行人在當地紮了根,繼而枝繁葉茂。

去的時候, 莊子宇一邊開車,一邊道:“趙總,我覺得這些人也挺不容易的。他們漂泊異鄉22年, 可能真的有什麼苦衷吧!”

——這些日子以來,莊子宇一直負責調查這艘船的事情,但是越查下去,他越發覺得:這18個不歸鄉的旅人,或許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

“小莊,”趙梓豪淡淡道:“隱情是一碼事,但是人情是另一碼事。不能因為隱情,就失卻了人情。”

“是!”

莊子宇立即緘默不言。

到了仲井先生家門口,莊子宇按響了門鈴,有保安過來問他的來意。

莊子宇淡淡道:“告訴仲井先生,我們是柳井一郎先生的客人,前來找一個叫陳燕南的人,請他遵守待客之道。”

不一會兒,保安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恭恭敬敬地請他們進了彆墅。

莊子宇陪同趙梓豪走進了客廳,此時一個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正在張羅著待客之道,茶具茶杯一應俱全。

——而沙發上坐著的那個中年男子,約莫四十五六歲,身上自有一種見慣場麵的淡定與從容。

趙梓豪不用比對照片就知道:他就是陳燕南了。陳嬌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繼承了父親的相貌特征。

日本女人十分客氣、熱情。她請他們坐下,還倒了一杯當地特產的茶。

而“仲井先生”則道:“花子,這位是我來自中國的客人,你上去回避一下吧。——居然是一口流利的日語。

趙梓豪也道:“小莊,你去門外等候,我要和仲井先生說說話。”

“是!”

很快,客廳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仲井先生喝了茶,他目光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

趙梓豪不用表明身份,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彰顯出養尊處優的上位者氣場。

仲井先生忽而道:“你是趙先生吧?”

趙梓豪冷冷一笑——他想到了胡嬌說陳嬌她爸其實是知道她在趙家做了情婦的。所以說——仲井先生應該知道他和他女兒的關係。可是眼下,仲井先生的語氣如此的不痛不癢,好像在埋怨他的出現打擾了他的下午茶一般。

趙梓豪很不吝嗇道:“仲井先生,你調查過你那個中國女兒的下落,是嗎?”

“是。”仲井先生緩緩道:“去年的時候,我打聽到了她的消息。很遺憾,她的所作所為給你帶來了麻煩,也令我蒙羞。”

麻煩?!蒙羞?!趙梓豪蓋上了茶蓋——這難道是麻煩的問題嗎?!陳燕南居然一點都不顧念陳嬌是他的親生骨肉?!就眼睜睜看著她墮落下去?!

他的日語亦是很流利道:“她並沒有給我帶來麻煩,相反,她給我帶來了很多幸福和快樂。”

仲井先生以為他在客氣,於是道:“但是她接近你的動機不存啊,趙先生。”

趙梓豪冷冷道:“她接近我的動機是不純,但我們的感情是真摯的,容不得他人來揣測。”

“……”

仲井先生瞪大了眼睛。

他拜托老鄉調查過女兒的下落,就此知道了趙梓豪的存在。

在老鄉的嘴裡,女兒是爬上了這個人中之龍的床,繼而成了他的情婦的。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趙梓豪居然找到了他家門上來,而且明確表示——他居然是真心愛護她的。

仲井先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這不妨礙女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於是道:“她和她的母親,始終走到了一條道上。”

“仲井先生,”趙梓豪凝視著這個男人,毫不客氣地斥責道:“她那時候是個孱弱的小女孩,她一歲失去了母親,三歲失去了父親,六歲失去了奶奶,八歲失去了爺爺,陳家什麼人都不剩下,她連活著都那麼辛苦,你想讓她怎麼做?!”

“……”仲井先生微微低下了頭,表情也不再那麼頑固不化。

也許對他來說,那個女兒顯得太過遙遠,那是22年都不聯係的一個人,真的和陌生人無異。

趙梓豪卻把他拉進了冰冷的現實中:“沒錯,她當初是耍了些手段才跟了我,但我知道,她對我是真心的,我對她的感情也是真的。你憑什麼認定,你女兒會是那種人?!再說了,你不明白她的處境,有什麼資格評論她的是非?!”

趙梓豪十分憤怒,他在替陳嬌的靈魂申討這個毫無責任心的父親:

“仲井先生,你在日本享受著幸福的生活的時候,你可曾惦記過你那個22年未見的女兒?!”

“當你在這裡享受華衣美食的時候,她正一無所有地孤身奮鬥,請問你接濟過她一口飯吃嗎?!”

“當她艱難求職生存的時候,你分明有龐大的公司和產業,怎麼不見你給她謀求個安身之所?!”

趙梓豪是討厭陳嬌的所作所為,可是另一方麵,他也明白陳嬌會淪落到這一步,都是因為環境和原生家庭所迫——

社會是一個大戰場,彆人是一身武藝,全副武裝、金戈鐵馬地上陣,自然可以衝鋒廝殺,無往不勝。但是陳嬌呢?!她什麼特長也沒有,沒有戎裝、沒有朋友、沒有家庭後盾,她就這麼投身到了這個殘酷的戰場裡。為了力爭上遊,她選擇了用身體來換取資源。

可是明明她能避免這一切的,然而,她的父親選擇了袖手旁觀!

——在他趙梓豪眼裡,任來鳳不配“母親”兩個字,但是陳燕南也不配“父親”兩個字!

——正是這對父母的冷血與絕情,把他記憶中那個純潔善良的陳家小妹妹,一步步地逼著走到了社會的末端去,繼而墮落沉淪。

他冷冷地嗬斥道:

“陳燕南,你是給予了她生命的那個人,你也是她的父親,可你真的挑起過為人父的責任嗎?!你22年來給過她一點點的關愛嗎?!”

“你什麼都沒有做,你隻是在她三歲的時候一走了之,然後22年後,就因為彆人的一麵之詞,你就給她的人品都判定了死刑,認為她就是那種不堪的人?!”

——這22年來,但凡是陳燕南關心過陳嬌的話,或許,嬌嬌就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

趙梓豪一口氣說出了這些,他並不在乎陳燕南怎麼想,他早就對胡嬌、陳嬌這兩個女孩有了自己的定義和判斷。而仲井先生,連評斷她們的資格都沒有!

仲井先生聽了他的這些話,沉默了許久……許久……

窗外的夕陽漸漸傾斜了。

這讓他想到了故鄉——那一片金黃色的沙灘,以及大片風中搖曳的椰子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仲井先生才開口道:“對不起,趙先生,我不該那樣揣測我的女兒。”

——這一次,他開口說的是中文,一口純正、流利的中文。

趙梓豪也恢複了中文的交流,他也不是來吵架的。隻是一想到陳嬌的事情,他就實在氣不過。

現在,他也要個說法,替陳嬌和陳家的爺爺奶奶要個說法,於是問道:“你究竟為什麼留在日本22年都不回去?!”

仲井先生頓了頓,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他知道今天非開口不可了,趙梓豪不會讓他緘默的。

於是道:“……趙先生,我這一生……再也沒辦法回到中國的故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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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2年前。

他為了償還陳嬌媽媽欠下的債務,上到了一條捕魷船上。

剛開始,海麵上風平浪靜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愜意,好像隻是個極其普通的遠洋打撈旅程。

那艘釣魷船上的水手,都是通過派遣勞務公司的介紹,和漁業公司簽訂了合同,才到了這艘船上來做勞工的,他們的目標是智利沿海的漁場。

他就在那條船上認識了“高材生”李普良和王老九這兩個老鄉。

仲井先生艱澀地回憶道:“船上的18個人分為了三個小團體。我們海南人是一個團體,船長、廚師和二副郭寶他們三人是一夥的,是混了很多年的老搭檔了。其餘的外地人也是一個團體。我們一上了船,船長就告訴我們,他管生活,郭寶管船務,廚師管吃食,我們都要聽他們的……”

舒適愜意的旅程很快就消失無蹤。

好景不長。到達智利外海附近,船員開始發現不對勁了——

原本說好了到達目的地,漁業公司就把一萬多元的定金打到家人賬戶上,但是船長違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