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軒從圖書館出來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半。
一起自習同學提醒道：“我聽說通向學校後門那條花園小道正在進行電路檢修，晚上路燈全熄了，你回去時候記得從前門繞。”
易小軒點頭道謝，但並沒有準備繞路。
帝台國際高中占地麵積十分廣闊，如果繞路，易小軒回到學校後門外老破小家中，會多走近一個小時。
高中生睡眠時間極其有限，他不想把寶貴時間耗費在路上。
至於黑暗……易小軒抬頭，麵前林間小路光源，除了往常那棵總是閃爍著微光巨大槐花樹之外，路邊灌木叢也發出了微光，就像是燈籠一樣。
眼鏡不能覆蓋住全部視野。他走近之後，從平光眼鏡縫隙餘光瞟到，道路兩側擺滿了各種攤點，一些長相千奇百怪“人”正張口叫賣。
今天是妖怪或者鬼怪趕集日？易小軒一邊想，一邊加快腳步朝後門衝去。
路上行“人”見易小軒撞上來，並沒有躲閃。他們十分自然從易小軒身體中穿了過去，就像是全息投影一樣。他們和易小軒，仿佛處於兩個雖然能看得見彼此，但無法觸碰世界。
這些“人”是妖怪或者鬼怪，易小軒並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從小就能看到這些東西，隻要不被對方知道“我看得見你”，就不會產生“聯係”。他們對自己生活，就不會有任何影響。
戴上爺爺留下這個平光眼鏡，除了大槐樹這類依托實體妖怪所發出微光，他連“看見”這種單方麵聯係也可以斬斷。
就算有異物對他好奇，跟在他身後晃悠，隻要他不邀請對方進門，那麼自己家就是最安全“結界”。
“隻要你不屬於他們世界，他們就無法傷害你。”已經去世爺爺是這麼說。
按照爺爺教導，易小軒目前還未遇到非人類所帶來麻煩事——如果他小時候說漏嘴，被人叫撒謊精，不算麻煩話。
易小軒穿過了熱鬨街攤，正要走出非人類鬨市時，耳邊熙熙攘攘嘈雜聲突然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了下來。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都是有比較厲害妖怪出現。易小軒一邊在心中哀歎，一邊加快了腳步。
“嘭！”
然後，他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在他和這個人撞上時候，眼鏡落到了地上，視野中模模糊糊妖怪影子立刻清晰起來，耳邊也響起了妖怪們竊竊私語。
“他撞上大人了！”
“他難道能看見咱們？”
“不可能吧？我之前以為他能看見咱們，特意往他麵碗裡丟眼珠子，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很淡定就把麵吃光了。”
“沒錯，我當著他麵摘頭，他麵不改色從我身體中穿了過去。說實話，雖然知道人類所處時空和咱們是兩個世界，但被人穿過去心理感覺真很不好。”
“呃，難道不是人類被我們穿過去時候會打寒顫，感覺很不好嗎？我們應該沒什麼感覺吧？”
“心理感覺！你懂什麼是心理感覺嗎？”
……
易小軒沉默。雖然早就知道有些妖怪往自己碗裡丟眼珠子丟手指甚至丟腦袋，肯定是故意試探，但親耳聽見這群人惡作劇，他還是有點生氣。
“抱歉，這裡太黑，不小心撞上你了。”易小軒深呼吸了一下，對著麵前人道歉道。能被他撞上，這肯定是人……
人？！
頭上有耳朵，身後有尾巴，還穿著一身古裝……人？！
易小軒呆住了。
等等，這人臉怎麼有點眼熟。
不，不是有點……這不是坐他前桌那個經常不來上課、據說剛上高一就被推舉為學生會長傳奇學生，仲夢晨嗎？！
班裡同學一直對仲夢晨那仿佛古早島國校園漫畫男主角一樣人設十分好奇，易小軒這種一心隻讀聖賢書學習狂人也不得不被灌輸了一耳朵仲夢晨“光輝事跡”。再加上仲夢晨就坐他前桌，屈指可數幾次露麵便讓易小軒記住了這個人臉。
但仲夢晨不是個普通人嗎？
“咦？他一直看著大人呢，他真能看見大人！”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他看不見我們，但是能看見大王？”
“說不定他以前一直在騙我們，他能看見我們？”
“他能看見我們，怎麼能從我們身體中穿過去？難道他從來沒有和妖怪說過話？不可能吧？就算被妖怪嚇得尖叫也算和妖怪產生聯係。”
“我們再去嚇嚇他？”
妖怪們繼續竊竊私語，眼見情況就要失控，易小軒卻突然冷靜下來。
或者說，他一直都很冷靜。從小到大，他從未驚慌失措過。
我能撞到他，他還以人類樣子上學……易小軒腦袋中閃過一絲靈光，摸出了自己百元機，打開了手機自帶探燈：“聽聲音有點耳熟，仲夢晨？”
仲夢晨把雙手揣寬大衣袖裡兜著，點了一下頭，頭頂上毛絨絨大耳朵跟著點頭動作晃了晃：“嗯。”
仲夢晨頭頂亂晃耳朵讓易小軒晃了下神，他訥訥道：“哦哦，這麼黑，嚇了我一跳。你沒事吧？”
仲夢晨使勁搖頭，剛上下晃動毛絨絨大耳朵，現在變成了左右搖晃。他搖頭幅度太大，耳朵仿佛快被晃得掉下來似，看得易小軒手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