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2 / 2)

他那時候很天真不知道是宋越寧因為討厭屋子裡常年的藥味,所以每隔幾天就要在屋子裡熏香,又會在衣服上偷偷噴些香水。

他那麼高傲的人難免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痛恨自己孱弱的身體。

他就這樣一邊怨恨著,一邊恐懼自己的怨恨被人發現。

可當時的昭清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隻是一句“真的很香啊”,讓宋越寧的內心第一次因他生起慌亂的波瀾。

他怕被人窺探、怕被人發現天之驕子居然也有軟弱又無能為力的一麵,隻能在夜深人靜時偷偷用香味掩蓋藥味。

他不是想要騙彆人,他隻是想要自欺欺人。

可是無所不能的宋越寧居然也會要自欺欺人嗎?

三十歲的宋越寧也許不會再那麼做,但是十六歲的他卻一定會這麼做。

“入侵者”的身份再加上他無意識觸到了宋越寧的黴頭,令昭清這一次的主動示好非常失敗。

於是前世十六歲的宋越寧在清醒的情況下疏離又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昭清的藥膏。

可這一世十六歲的宋越寧在昏睡的情況下“被迫”接受了昭清的藥。

昭清苦笑,真不知道這算不算冤孽。

他給宋越寧上好了藥眼神不自覺瞟向書架最高處空的位置。

那上麵有個精美異常的透明玻璃瓶,瓶子裡有大半瓶紫色的液體。

這瓶香水是宋越寧最常用的,他知道,這瓶香水叫做深淵書簡。

說來也是諷刺,昭清第一次知道這瓶香水的名字還是從謝承宣的口中。

就連一個人身上的香水是什麼味道都能這麼在意,可見他對那人本身在乎的程度。

可惜當時的昭清卻對此無所察覺,隻以為他是順口提起。

拿瓶子的液體好像女巫熬煮的魔藥,還真像深淵似的有著什麼神秘的吸引力,昭清不由自主盯著它看出了神,手上的力量也不由加重了些。

果然,即使在睡夢中,宋越寧也在藥物的刺激下疼得皺緊了眉頭。

疼死你,你活該。你到底明裡暗裡害了我多少回?昭清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手上的動作多少還是輕了很多。

真不知道上輩子宋家把這混蛋送到E國之後又給他找了什麼靈丹妙藥,等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那股病弱勁居然全都沒了,不僅比昭清高了不少就連身手也比昭清強太多了。

不得不承認宋越寧本來就好看得讓人失神,再加上病好之後又精壯了很多,雖然不是那種肌肉誇張的類型但任誰也不會再把他和小時候的小病秧子畫上等號了。

宋越寧究竟是怎麼痊愈的昭清不知道,昭清隻知道宋越寧天生命好,他病的時候自己要謙讓他,等他病好了自己又總是輸給他。

就像少年時期的昭清其實最喜擺弄花花草草卻因為宋家人怕宋越寧花粉過敏,於是勒令他把所有的花都拔掉。

還有昭清在宋家人麵前說過的養狗也不隻是為了氣他們,他曾經也真的很想養一隻小狗,甚至還偷偷在宋家後院的圍牆下養過一隻小狗,結果沒過三個月小狗就被宋知遠發現了,原因是某天宋越寧在花園裡曬太陽之後就突然發病了,宋老夫人大發雷霆狠狠打了昭清一巴掌,她非要說昭清養這種“不乾淨”的帶毛的東西就是想害死宋越寧。

此後昭清再也沒見過那隻軟軟的、會親昵舔他鼻子的小天使了。

我什麼時候能有自己的花園呢?

我什麼時候能有屬於我的小狗呢?

昭清感覺一陣困意席卷而來,他不由自主靠在床上停下手裡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夢裡他好像來到了一個烏托邦。

那裡有一個屬於他的小花園,幾隻小狗崽歡快地撲著蝴蝶。

昭清站在籬笆邊,身後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回身卻看不見人的蹤影,隻有微風拂過他的臉龐,有種癢癢的感覺。

昭清忍不住撓了撓臉,那“風”卻依舊不依不饒騷擾著他。

昭清就在跟“風”的纏鬥之中猛然睜開了眼。

昭清睜眼時就正對上一雙好看卻冰冷的琉璃眼眸。

“你是...宋昭清,對吧。”宋越寧聲音一些喑啞,看樣子是昏睡了太久的緣故。

昭清眼中亦沒有驚喜或者驚嚇之類的情緒,他也十分平靜地望著宋越寧。

兩人就這麼對視片刻,昭清發現之前宋越寧眼神中那種波濤洶湧的執著和迷戀驟然消失了,他看到昭清時雖不能說像是個陌生人,但起碼沒有自己剛重生回來時那樣的熱忱和依戀了。

就好像...宋越寧的身體裡重新被裝入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昭清因這雙陌生又深邃的眼眸略有些怔忡。

見昭清遲遲沒有說話,最終還是宋越寧率先開了口。

“這些天一直是你照顧我的,對嗎?真的非常感謝。”

宋越寧是這樣說的,可自始至終他清明冷淡的眼神裡沒有出現絲毫關於感激的情緒。

一瞬之間兩人又恢複到了陌生人的狀態,看來這一次,宋越寧是真的恢複清醒了。昭清心中明了。

“所以,可以請你幫我叫林啟到這裡來嗎?我有話要跟他單獨說。”

宋越寧話雖說的很禮貌但言外之意就是嫌昭清在這裡不方便了。

昭清對他這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表現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他巴不得宋越寧跟他再無瓜葛,反正他的使命都已經完成了。

於是他一眼不發乾脆地跳下床,頭也懶得回地出了門。

反倒是宋越寧看昭清神情無悲無喜,就這麼乾脆地留了個背影給他,一向冷硬的心卻突然感覺空落落的。

他目送昭清離去的背影,直到房門被關上,他才默默收回視線。

宋越寧感覺手腕處一片粘膩的感覺,定睛一看卻發現好像有人給他的手臂上了藥,而床沿上還有小半瓶黑乎乎的藥膏似乎被他的主人遺忘在這裡了。

宋越寧盯著那個小瓶看了很久,最終伸出手來若有所思地將那個小瓶收進了床頭櫃最下層帶鎖的抽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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