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邊緣有些裂痕,深綠色的漆脫落了大半，剩餘的幾片頑強的黏在上麵。玻璃被擦得乾淨透亮，讓室內都明亮了幾分,外頭剛升起沒多久的朝日照進來，透過窗戶為室內增添了幾分生氣。
“嗷，好困呀......唔。”餘小小揉著眼睛爬起來,推了推旁邊還睡著的雅姐和思思,小奶音冒出來，“雅姐思思，醒醒，該起床了。”
雅姐聽到呼喚,就懵懵懂懂的起來了,換下身上的大紅花睡衣。
“嗯......”思思蹙著小眉毛，光斑落在臉上有些癢，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小小姐......”
餘小小已經在穿衣服了：“快點起來,咱們要抓緊時間去撿廢品。”
此話一出,思思頓時清醒了,騰的坐起身，一股腦爬到床邊抓著衣服開始往身上套。
姐妹三人穿的都是如出一轍的大紅花睡衣,用她們學來的洋氣話來說,這是姐妹裝！哦不,兄弟們也是穿一樣的，這應該叫家庭裝！
她們住的是大通鋪,底下墊著塞滿了曬乾的雜草，用布包起來，也挺軟。
“你們快點哦,今天早上吃點好的~”雅姐已經疊好被子，就先一步出去，她身體不好一吹風就病倒，基本不出去，所以在院子裡做活計家務。
“好耶！”餘小小壓著嗓子小小歡呼，幫著思思整理好衣服就手拉著手出去了。
“好慢啊你們。”
院子裡已經有一堆男孩子等著了，為首的那個男孩抱怨道，“快快快，咱們動作快點，昨天聽陳老伯說今天收得高一點，咱們趕緊多找點去賣。”
陳老伯是收廢品的，他們每天都會去撿垃圾，能回收就拿去賣給陳老伯。他們這些小孩子人也不少，三三兩兩一起拖著大袋子，一早上也能撿到不少。
餘小小運氣很好，總是能找到有用的東西，比如被丟棄的勉強還能用的MP3、比如一些有些臟汙的雜誌報紙、比如一些零碎零件可以給小科學家北北練手。
他們見到的東西，都是他們用來認識外麵世界的工具，哪怕隻是因為發黴被丟掉的麵包片也是組成他們世界的一角。
待天徹底大亮了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就連忙趕回來吃點比較濃稠的白粥當早餐。
“哇！今天還放了青菜啊！甜絲絲的，真好吃！”
“我還發現了裡麵有蘿卜！嗷好好吃啊！”
“哈哈哈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上次加餐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誒嘿嘿~”
孩子們歡呼起來，今天的粥裡麵有切碎的青菜，青菜和甜粥混在一起，帶來美味的享受。
至少，對於他們這樣的孩子來說，是十分美味的。
因為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吃完後，就是去上學了。
國家規定了義務教育，哪怕是他們也要乖乖去上學，男孩子們還偷偷抱怨過這樣就少了很多時間賺錢了。雖然不收學費，但書本費還有其他也是會象征性收一收的。
那些錢，在他們的心裡，是一筆巨款，是他們每天不落出去打拚好幾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來的。
附近的區域他們已經很熟了，能回收利用的東西也更少了，再這樣下去，每天賺的錢會變得更少。
“看來是時候開拓新的疆土了！”
嘉嘉仰著小腦袋，一臉深沉。
“可是嘉嘉，那邊不是其他人的地盤嗎？我們這樣去好嗎？”餘小小舉手，大聲問道。
“笨死了你，咱們打遊擊戰啊！撿到就趕緊跑啊！”嘉嘉略有些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十分自豪的說，“論逃跑，我們可是最擅長的！”
常年在旁邊山裡摸爬打滾，他們這些孩子身體能力絕佳，跑的也比一般孩子快，隻是營養不良看著比較矮。
餘小小一臉疑惑，可是我最擅長的不是啊......
“到時候小浩小昂小辛思思你們四個就待在咱們地盤，記得兩人一組啊，小心人販子。”
“至於其他人，都和我一起去新疆土！”
“行了，還有其他意見沒？沒有的話明天就這麼行動了！”
嘉嘉乾脆利落的安排好了，學著電視裡的將軍一樣發號施令。
“沒有~”孩子們大聲喊道。
“嗯，很好！”
坐在一旁的雅姐拿著兩根又長又細的針織毛衣，時不時抬頭看向他們，一臉笑意。
“要注意安全哦，不要受傷，被欺負了就狠狠打回去。”雅姐笑眯眯的說出了和她溫柔形象不符合的話語。
“放心吧！雅姐，有我在，沒人敢欺負我們！”餘小小湊上去，拍拍自己纖細的臂膀，十分認真地說。
“是是是，咱們小小最厲害了，不過再厲害的人也會受傷的，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哦~”
剛想說自己才不會受傷，餘小小一看雅姐溫柔和善的表情，沒由來的心慌慌，咽下之前的話語，小雞啄米般的點點頭。
“當然當然啦！我會的！安全第一位！”
“真乖~”
......
某天星期天，今天不用上學，花了一上午去外麵“賺錢”，下午就是自由時間。
穿著深藍色打補布裙的雅姐搬著小板凳坐在樹下織著東西，毛線團的顏色是意外的鮮豔紅色，不是比較便宜的老氣線團。
“雅姐雅姐，這是為我準備的嗎？”餘小小好奇的湊到雅姐身邊，大眼睛撲閃，“小過自己喜歡紅色。”
“是啊，等小小生日了，就送給小小。”溫柔的雅姐麵色較為蒼白，眉眼柔和，放下手裡色彩亮麗的大紅色線團，撫著餘小小的頭笑道。
“歐耶！太棒了！那小小就等著了！”麵對雅姐的時候，餘小小總是想撒嬌，比如在她麵前總是自稱小小。
這時舟舟回來了，餘小小揮著手打招呼。
“舟舟，又去音像店聽歌了啊？今天開心嗎？”
“嗯，超級開心！周傑倫又發新專輯了！”和餘小小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笑道。
“哇——！那可真是太好了，舟舟又有更多歌可以聽了！”小小揚起大大的笑容，發自內心的為舟舟感到高興。“我下次也和舟舟一起去吧！周傑倫唱歌真的好好聽啊！”
小男孩笑得更開心，拍拍胸脯大氣道：“誒嘿嘿，嘛，以後我賺錢了就送你一張我最愛的周傑倫唱片吧，咱們買台DVD就可以在家裡聽了！”
“嗷嗷嗷好呀！還要買台大電視！”
“沒錯！還有麥克風，那我們就能在家裡唱歌了！”
“嗷嗷嗷說得對！”
兩個小孩大呼小叫起來，瘋狂訴說自己的想法。
“對了，你給我的MP3還可以錄音，我在店裡錄了下來，要聽嗎？”舟舟掏出那個破舊的MP3，獻寶似得說道。
“好呀！我要聽我要聽！雅姐也一起聽啊！”餘小小跳起來，拍著手應道。
兩個小孩頭挨著頭湊到一起，MP3聲音外放，美妙新奇的音樂冒了出來，回蕩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
“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
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啥也不懂的小孩隻能乾巴巴讚美：“好美的歌詞啊！真好聽啊！”
“舟舟你作業寫完了嗎？”嘉嘉突然出現，他看向舟舟發出了靈魂質問，“今天星期天了。”
舟舟臉色一變，他還有兩張試卷沒寫啊！
於是匆匆忙忙的跑回屋內。
“啊......”餘小小站起來，伸出爾康手，“我還想繼續聽的說。”
“以後再聽就是了，現在學習最重要。”嘉嘉勾起嘴角。
“說的也是，那我就不去打擾舟舟了。”
她意猶未儘的收手，目光一轉，剛好看到了偷偷摸摸做賊一樣回來的小昂。
“小昂！你怎麼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了！這樣很危險的！”餘小小叉著腰，拿出姐姐的氣勢，視線如激光掃視小昂被打濕的褲子和衣袖，“又跑去河邊，說了多少次，河邊很危險哦，要大家一起去才安全！”
小昂心虛的背著手，手裡隱約可見七彩流光。
“你手裡拿著什麼？”餘小小奇怪的看了一眼。
“沒、沒什麼啦！我先去換衣服！”小昂兩手抓得緊緊的，撒腿就跑。
餘小小疑惑看向嘉嘉：“是我太凶了嗎？”
“嘛，誰知道呢。”嘉嘉仰頭望天，避開雅姐時不時投來的意味深長的目光。
“唉，果然是孩子長大了，明明是為他擔心來著。”餘小小小大人死的歎氣，一臉憂容。
看得嘉嘉大笑出聲，餘小小有些氣惱：“嘉嘉！”
“好，我不笑了。”嘉嘉見好就好，拉著走向水井，“走吧，先去打水，水缸裡的快喝完了。”
夜晚很快就降臨，吃過晚飯後大家拖著幾張席子鋪在樹下，躺在席子上看星星看月亮暢談以後的目標。
“我要去太空看外星人！”
“我想和嘉嘉一起去！”
“我和小浩約好了，要一起去環遊世界！”
“那我要成為偉大的科學家，親自發明火箭帶我們去宇宙！”
“我要把宇宙的風景都畫下來！”
“我要成為最有錢的人！以後的錢我都包了！”
“我要在宇宙裡開演唱會，成為最棒的歌手！以後賺的錢都給福利院用！”
“嗯！然後收養更多孩子，請護工哥哥姐姐，讓奶奶不那麼辛苦！”
“......”
頭發花白了大半的老人躲在小樓門後麵，她靠著門，久久站立。
孩子們擠眉弄眼的，紛紛看向小樓麵前被昏黃燈光投出的陰影，那略有些佝僂的影子做出了抬手擦臉的動作。
大夥兒相視一笑，裝作不知的繼續大聲說話。
他們在涼席上笑鬨稱一團，出了一身薄汗。現在可是秋天啊，出了汗再吹風很容易感冒的！
於是一群小孩子被最大的雅姐趕去洗澡，明天還要上課呢！
餘小小洗完澡後，路過一間屋子，發現裡麵還是亮的，推開門一看，小小的少年拿著蠟筆塗塗畫畫。
“彬彬，你不睡覺嗎？已經很晚了。”她抬頭看看天，月亮快到正中間了。
小少年彬彬頭也不回道：“我很快就畫完了！”
“這是畫的......？”餘小小上前，畫紙上是黑色的基調，隻有幾顆白色星星和黃色的月亮，“晚上的星空？”
“嗯！怎麼樣！好看嗎？”小少年轉頭看向她，雙眼發亮，似乎在渴求表揚。
餘小小昧著良心，點頭。
彬彬嘟嘴，撇過小臉，低聲嘟囔：“一副那麼勉強的表情騙誰啊！”
他又很快調整好心態，微抬下巴，傲嬌道：“等著，我以後保證畫出一幅超級好看的星空給你！”
“好呀~如果是彬彬畫的，那一定是最棒的！”餘小小認真地說，雙眼裡充滿了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彬彬小臉一紅，梗著脖子：“那是當然的！”
......
幾個月後，過完元旦不久。
餘小小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她收到了大家精心準備的禮物。
雅姐的紅色圍巾、小昂用紅色絲線係了個蝴蝶結的五彩斑斕的鵝卵石、彬彬畫的他們在星空下暢談理想的星空圖、舟舟寫了一本子流行歌曲的歌詞本、嘉嘉拿零碎物件做好的拳頭大小的小飛船......
“我喜歡你們的禮物！我最喜歡你們了！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餘小小笑得十分燦爛，眉眼彎彎。
第二天放學後，餘小小留下來做值日。
門口有個人影來回浮動，她疑惑的走過去，發現是住在福利院附近的小孩屈實。
她挑挑眉，眼神有些不善。這是來找茬的？這家夥還沒挨夠打嗎？